其实这么问我猜她可能是例假来了，但我不能问得太直接。
出乎我意料，一个女生回答：“齐千男昨晚一直没回来，今天早上五点半才回的寝室，我看她倒在床上睡着了就没有叫她，我们以为她会晚一点来的。”
我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一夜未归？她能去哪里？我再也无心上课，就让学生们自习，扔下刚拿起的粉笔冲出教室就往女寝跑去，身后传来一阵欢呼。
来到女寝门口，宿管刘阿姨认识我，就打招呼说：“林老师你上这来干嘛啊？”
“刘阿姨，我班上有个同学还在寝室里睡觉，麻烦你帮我把她叫出来，谢谢啊。”
“好的，您等一会儿啊。”
不久，齐千男手里拿着几本书下来了，从她的脸部状态看不出是刚睡醒的样子，但是眼睛很肿，像是流了很多眼泪，来到我面前，她低下头，一言不发。
“你昨晚上哪去了？怎么夜不归宿？”我板着脸问她。
她抱着书，咬咬嘴唇回道：“没去哪儿。”
我突然有些失望，她竟然不肯对我讲实话，“没去哪儿怎么不回寝室睡觉，今天还不去上课了？”
她低着头没了声音，看着她的样子，我的心沉了下去，我知道她一旦决定不说我就绝无问出什么的可能，于是只好收手，让她赶紧跟着我回去上课。
回到课堂上，她坐定后我发现她一直弯腰低着头，把书叠在前面，似乎想挡住我的视线，我不明白她今天为何会如此反常，以往上课她总是坐得笔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或者时不时低头做笔记，为什么今天会这样？一夜未归，没睡着又不来上课，上课后又无心听讲？
下课后，我找到和她同寝室的女生钱兰兰问她齐千男昨天是否有什么反常表现。她摇摇头说没注意，好像和平时差不多，就是傍晚的时候出去了一趟，至于干什么去了就不知道了。
“傍晚出了一趟？”她出去干什么呢？如果是生病了完全可以写张请假条，况且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生了病或者来了例假，我百思不得其解。
思量片刻，也顾不得那些流言蜚语了，我吩咐钱兰兰：“如果她再有什么反常你尽快告诉我，行吗？”
似乎这个钱兰兰以往很少得到老师的垂青，她一见我有托于她，当即欣然答应。
这天傍晚放学后不久，钱兰兰就跑来向我报告，“齐千男又出去了，她翻过围墙好像往正在建的教职工大楼那个方向去了。”
我立刻飞奔出办公室往教学楼后面的围墙跑去，围墙不算太高，一米五左右。我看到一处墙角摆了几块砖做垫脚石，于是从那里翻过了围墙。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聚集起了大团的乌云，厚厚的云层像是乌青的帆布，天地间陷入了一片昏暗，突如其来的大风狂乱地吹着围墙里整齐的一排银杏，呼呼作响，时不时有白色的垃圾袋打着旋想要飞上天空化作飞鸟，却半道挂在了银杏的枝桠上——终究没有逃脱束缚。
看来一场大雨不可避免。
围墙外面是一幢八层的未来教职工大楼，大楼的主体构造已经完成，接下去要完成的就是粉刷墙壁铺设电线安装水管之类的工作，如果不出意外，到年底大概就可以入住了。
围墙外面只有这一幢楼，其他地方则是一片布满坟茔的山林，我猜她不会无缘无故进入山林，于是走进了昏暗的大楼，我把大楼的第一层找遍，没发现她的踪影，接着又上二楼一个一个房间找过去，除了几个建筑工人，依旧没有看到齐千男。
天地间越来越暗，好像电影里的末日光景，乌云越聚越低，像吸饱水的海绵，仿佛要从天空掉下来一样，原本轮廓清晰的云边已经模糊不见，隐隐的电光在里面闪灭，然后传来低沉的吼声，如同歌者飙高音前的试音。
一直找到第七层，在第七层的一个房间外，我听到一个熟悉的、有些怯懦的声音传来：“你快点，我还要回去上课的。”
一道贯穿天地的闪电忽然窜了出来，紧接着“喀拉拉……轰隆隆……”世界淹没在这一声震耳欲聋的电吼当中。
如同终于突破防线的士兵，雨滴争先恐后地使劲往地面冲，像是和这个世界有着深仇大恨，不把地面砸得千疮百孔誓不罢休。原本快要挣脱树枝束缚的塑料袋被雨滴重新打落地面，再没有飞上天空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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