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马车上时就已商量过回家之后的说辞，此刻谢琅说的很有条理。
“……就这样，我们离开的时候，那些袭击李家的歹徒已经离开了，李家的府兵没有去追，叔母受了惊吓，我们便赶着回来了。”
老夫人听完之后沉吟许久，面上看不出喜怒。
谢瑜看了老夫人片刻，开口道：“祖母可是在想，这群人能成功进入李家，是得了旁人的授意？”
老夫人微惊：“谁与你说的？”
“孙女自己猜的。”谢瑜浅浅一笑，“陇西李氏繁荣百年，就算李义曾是他们家的家奴，也未必有本事凭一己之力骗走府兵，搞出这样一出祸事来。”
今日在李家的时候，谢瑜就开始在考虑这个问题。
“孙女看来，此事远不止表面上这么简单。”谢瑜说道，“李家嫡长孙的宴席上出了这等事，各大世家的人在宴席上皆有损伤，这笔账虽记在李义头上，可众人对李家也会心存不满。”
数百年间，王谢世家与五姓七望同气连枝，早就形成了利益共同体，今日之事虽不至于让众世家翻脸，可关系算有了裂痕。
老夫人沉声道：“继续。”
“除此之外，此举也对外狠狠打了各大世家的脸。”谢瑜静声道，“数百年间，世家在庶民们心里已经被神话，无论是王谢两家或是五姓七望，在庶民看来都是庞然大物，绝不敢招惹，可今日之后世人便会明白……五姓七望，也不过如此。”
世家在庶民们心中的积威极深，甚至已经被神话了，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积威在，旁人不敢轻举妄动。
可今天这番举动就明晃晃的告诉世人，所谓的五姓七望也不过如此，不是什么铜墙铁壁，照样会被攻破。
就怕这先河一开，后面便有人开始效仿。
老夫人面上表情深沉，看不出喜怒：“那你觉得那些歹人是受了何人指使？”
谢瑜但笑不语，微微往北面一指，金陵城北，可不就是皇宫？
世家倒了，谁获利最大？
那铁定是皇帝。
所以皇帝便是这幕后黑手的最大嫌疑人。
老夫人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谢瑜，看了良久，吐出口气：“你这孩子，倒是让我这老太婆刮目相看。”
李家的事情发生不久，就有人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她，老夫人想叫何氏等人来，铁定不是让她们再复述一遍经过，而是想看看她们对此事更深一层的想法。
令人失望的是，无论何氏还是谢琳都没有达到她的期望，反而是谢瑜和谢琅着实令她惊讶。
她从没对这两个孙子抱有什么希望的。
他们虽是嫡出，却在外长大，没有受过谢家的教养，按照老夫人的想法八成是不堪大任的，谁想到他们处变不惊，尤其谢瑜还说出这样一番高论。
谢瑜起身行礼，谦虚道：“都是孙女瞎猜的，若说错了，祖母莫要怪罪。”
“没什么怪罪的，你的想法很对。”老夫人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十有八九便是‘那位’指使的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这是要挑起世家的争端啊。”
老夫人说着便冷笑一声。
皇帝这一手如意算盘打的真好，一面准备与五姓七望联姻，巩固他自己的势力，另一面给五姓七望内部制造矛盾，指望他们自相残杀。
“此事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不要出去乱说。”老夫人对二人道，“你们回去休息吧。”
“是。”
谢瑜和谢琅行礼后便准备告退。
两人临出门，老夫人又喊住他们：“从明日起，你们二人便去族学，阿瑜若有空，可以来陪我说说话。”
谢瑜闻言，心中自是喜悦的，老夫人这等于人认可了她与谢琅，至少不是以前那种无所谓的态度。
离开老夫人的院子，谢琅还沉浸在方才的对话中，走了老远才渐渐回过神：“阿瑜，你与祖母说的都是真的？今日之事……当真是宫里那位指使那李义做的？”
“自是真的。”谢瑜说道，“可惜他还是失算了。”
皇帝还是低估了五姓七望掌舵人的心思，这招挑拨离间老夫人能看破，各大世家的聪明人也能看破，众人定不会如了皇帝的意。
今儿谢琅和谢瑜也累了，两人各自回了自己院子，谢瑜回到玲珑斋时，远远就看见墨桐和青黛在那儿等着。
“小姐！”看见谢瑜，两人赶紧跑了过来。
“我与哥哥都没事。”谢瑜赶在两人开口之前说道，“毫发无损。”
两个丫鬟这才松了口气，迎着谢瑜往屋里走去。
谢瑜忽然想起一事：“碧纱在李家受了伤，现在送回来了么？”
“送回来了，奴婢已经将她安顿好了。”墨桐回答道，“今日之事可真吓人。”
她家小姐不会武功，这要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思及此处，青黛低声抱怨：“咱们回来后破规矩一大堆，隔着以前小姐哪次出门没有我陪着？今儿若是我在，哪里还能让您和少爷被那些歹人惊吓，我一人就可以将他们全宰了。”
青黛曾是一个武馆馆主的女儿，家破人亡后被谢瑜收留，她从小练武，根骨又好，放眼天下都是高手。
可是回到京城后再无用武之地，谢家人看不起谢瑜，自然也瞧不上她从外面带回来的两个丫鬟，这类宴席根本不让两人陪着谢瑜出去。
谢瑜失笑：“幸亏你没有去，不然你是一通发威，你家小姐我还要善后。”
这两个丫鬟，墨桐稳重老成，青黛性子烈，但对她都忠心耿耿。
谢瑜进屋后换了套衣服，问墨桐道：“我今儿不在家，你们打听的东西如何了？”
她回家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弄明白，当初是谁指使邹嫂去杀害他们兄妹二人，现下邹嫂虽然死了，但她家人还在，谢瑜便让墨桐从此处入手调查，看看是否能挖出什么来。
“邹嫂那夫君就是个不成事的，每日就喜欢赌博喝酒。”墨桐说道，“奴婢今儿以您的名义送了些个银钱过去，他一阵感恩戴德，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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