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起，谢家又恢复了平静，至少是表面上的平静。
天气一日日冷下去，年关将近，但谢家却没有多少过年的气氛，只因所有人都知道，二夫人这身体已经不好了，府医说熬不过这个冬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气了。
谢家早就偷偷准备好了办理后事的东西，只等着何氏人一没就发丧。
二夫人缠绵病榻，大夫人深居简出，大小姐又在侍疾，所以谢瑜名正言顺的开始跟老夫人学掌家之事。
老夫人一开始还有些担心，生怕这一大家子事，谢瑜学起来会吃力，可是渐渐发现这孩子办事老练稳妥，自己交代下去的事情无论大小，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每年入冬之后谢家都会给下人发放一次过冬的棉衣，今年也不例外，谢瑜核对完账本之后就从带人从仓库去清点数量，谢家几个管事殷勤的跟在后面。
碧纱从小在府中长大，这些做的要比墨桐顺手，谢瑜便将这些庶物大多交给她，自己也能清闲些。
“小姐，今年的衣物全在这里了。”碧纱说道，“按照往年的惯例，这些衣物都交给各管事的，让他们对着名册去分，小姐看看今年是不是还循旧例？”
听碧纱如此问，那些个管事不敢抬头，却竖起耳朵听谢瑜的回话。
谢瑜大概扫了那些衣服两眼便明白了，温声说道：“既然往年都是如此，今年就循旧例吧。”她看向那些管事，“既然祖母信任你们，还需将事情办稳妥，莫要出岔子。”
“是。”几个管事连连应下，仿佛松了口气。
碧纱在旁边听着，也暗自点头，对谢瑜的敬佩都多两分。
等几人出来，那几个管事告退了，青黛才小声嘟哝：“府里这么多号人，一件件核对着发下来也是极耗时间的，他们揽了活儿上身，怎么还那么开心？”
谢瑜失笑，对碧纱道：“你来给青黛说说。”
“是。”碧纱应下，转头看向青黛，“他们如此积极，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了，每年府里准备的棉衣数量是要多于府中人数的，就算全部发完了也有剩余，这些个剩余，自然就由那些管事的几人分了。无论是送人做人情，还是拿出去卖了，对他们而言都是很划算的。”
陈郡谢氏给下人做衣服的棉花虽然不比主子们的好，但也都很厚实，放在外面全是抢手货。
青黛惊讶了：“那你方才怎么不说，白白让他们占了这么大便宜？若是早些告诉小姐，方才咱们就将那些个棉衣留下来自己发了，大不了我们几个辛苦些，总好过让他们贪了去。”
碧纱掩唇而笑：“我觉得小姐肯定明白，所以便没有多言。”
青黛好奇的看了过去：“小姐，您知道吗？”
谢瑜的确是知道的。
她提前问了每包里面棉衣的数量，自己心算了下，便大致清楚了。
“嗯。”谢瑜应了一声，瞧着青黛惊讶的眉眼，开口解释道，“你看那些管事的神色便能猜到了，水至清则无鱼，想要掌管好这一大家子，有时候必须要学会睁一只眼闭只一眼，凡事事必躬亲，不光是累着自己，也让底下的人心生不满，得不偿失。”
青黛不服气道：“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傻子，那些棉衣才值几个钱？”谢瑜说道，“他们若是心里不舒服，随便给你找个事儿，都比这些个棉衣麻烦多了，做人做事眼光都要放长远些，将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挣回来的东西可不是这棉衣的千倍百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对这世上大多数人而言，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所以涉及到利益的部分，定要给对方留下足够的余地，否则是给自己找麻烦。”
青黛当然明白这道理，但她性子耿直，还是看不惯，于是嘴里又抱怨了那些个管事几句。
不过青黛耳廓一动，眼睛忽然朝旁边回廊的柱子那边看了两眼，她察觉那后面有些个人，但没感觉到杀气，便也没多管。
谢瑜和碧纱在旁边笑她，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远了。
等他们远去，几个站在柱子后面的人才走了出来。
“谢氏阿瑜，当真是个聪明人。”为首的中年男子沉声说道，眼底是晦涩不明的光，忽然朝旁边的少年看去，“阿勉，若是朕记得没错，她是曾与你有婚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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