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已经晓得，吴景帝和太后因为静徽长公主的事情记恨谢家，在皇帝面前她哪里敢放肆，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与崔皇后在一起时的自在。
皇帝看着沉默的谢瑜，率先开口道：“谢大夫人因天花新丧，谢三姑娘怎的入宫了？”
这话是在指责谢瑜孝期乱跑。
崔皇后忙在旁边说道：“是臣妾叫阿瑜入宫的，这两年谢家事情颇多，老夫人连着去了两个儿媳和嫡孙，心里也不好过，又因着情况特殊，臣妾不能出宫看望，便找了阿瑜入宫来问问。”
崔皇后不急不缓的解释，但这话听在皇帝耳朵里自然是很不舒服的。
他晓得崔皇后对谢松的心意，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只要是谢家的事情她都格外上心。
皇帝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既然如此，你们不必顾忌朕，继续说便是。”
嘴上说不用顾忌，但他坐在这里，谢瑜和崔皇后怎么可能畅所欲言，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皇帝却似没有察觉到一般，自顾自的坐在那里，瞧着两人都不说话，凝神看向谢瑜：“谢三姑娘是多大了？”
“回陛下，还有几个月入了冬，臣女就及笄了。”谢瑜如实回答道。
“十五岁，应当嫁人了。”皇帝意有所指的说道，“只是你现在要守母丧，也要三年之后才能谈婚论嫁了。”
这样也好。
谢瑜要守孝，有着这个理由，云翊也不能勉强做什么。
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云翊放下谢瑜了，这段给谢家的孽缘，也该了结了。
谢瑜像是没听出皇帝的言外之意，乖顺的回答道：“母亲生我养我，守孝再久都是应当的，更别说此次离世的还有阿琬和阿现，他们两人都是在祖母膝下长大，因着此事祖母已经伤心不已，有我在身边陪着，祖母会好许多。”
这话说得周全，就算是有心挑刺的吴景帝，一时半伙也寻不出差错来。
说话间，他似乎不经意的提及：“前段时间边境闹起了时疫，最后是桓氏阿嫣献上了一张方子，据说可以治时疫，朕已经让人送了方子去前线，三姑娘可知道？”
“是。”谢瑜点头，“臣女略有耳闻，不过当时母亲病的厉害，臣女在身边照料，只知道个大概，说起来还是桓姑娘大才，替我大吴解了燃眉之急。”
谢瑜说话时，皇帝一直在观察着她的神情，仔仔细细，一分一毫都没错过。
这才是他今日来此最大的目的。
桓嫣给出所谓治疗时疫的方子时，皇帝心里是震怒的。
他废了这么大的劲儿，不惜折损前线兵力，让胡人占尽了便宜，就是为了让燕云昭狠狠跌个跟头。
只要燕云昭在此处输了，就彻底失了民心，永绝继位可能。
但是好端端的，桓氏一族忽然献上了能治疗时疫的方子，若是真的任由他们治好了时疫，皇帝岂不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仅没有害成燕云昭，还帮着桓氏一族又立一功，这事儿怎么行。
皇帝心中觉得此事蹊跷，毕竟从没听过桓嫣会医术，而京城会医术的贵女倒是有另外一人，便是谢瑜。
是虽然没有证据，可他直觉，此事跟谢瑜脱不了干系。
今日皇帝故意试探，就是想让谢瑜慌乱之下露出马脚，可她淡定的很，没给吴景帝半点窥探的机会。
崔皇后也看出不对劲儿来，在旁边温声笑道：“桓氏阿嫣素有才名，加上她也是云昭的表妹，殚精竭虑的帮他也是应该的。”
皇后的意思是，桓嫣和燕云昭拥有共同利益，所以桓家会想法设法的解决燕云昭的困境。
皇后的话，让皇帝收回打量谢瑜的目光，低头品了口茶水，遮住眼底的冷意。
当真是如此？
此事真的只是桓氏一族的手笔，跟其他世家，尤其是五姓七望无关？
总会有个答案的。
皇帝的茶杯没有放下来，就听外面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有太监匆匆跑来：“陛下……前线，前线出事了！”
谢瑜的心骤然被捏紧，不过她表面上也没有露出什么，只是有着恰到好处的吃惊神色。
“何事？”皇帝沉声问道。
“将士们服用了桓姑娘送去的方子后，时疫更加严重，已经死了好多人了。”太监苦着脸说道，“根据传回来的消息说，胡人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趁机偷袭了我们营地，我军大败而归，慌乱中连九皇子都失踪了！”
战场上失踪，最大的可能就是死了。
谢瑜的指甲都要掐入掌心，心脏跳的飞快。
皇帝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看向谢瑜：“谢三姑娘为何这等神情？”
“臣女听着害怕。”谢瑜脸色苍白，勉强挤出个笑来，“我军大败，前线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九皇子也不晓得能否生还，若是胡人一鼓作气的南下……”
谢瑜没有说下去，但大殿内的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气氛十分沉重。
若是胡人趁机南下，连京城都会有危险。
此刻谢瑜的慌乱和担忧根本不需要掩饰。
崔皇后眉头也皱了起来，不晓得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阿瑜的方子送过去，将士们的病情会更加严重？
但她也没有暴露什么，只是对皇帝道：“既如此，陛下还是赶紧召武将们入宫商议吧，此事兹事体大，不管怎么的，至少要先保证九皇子的命。”
皇帝点了点头，最后看了谢瑜一眼，起身离开了。
等他走远了，崔皇后再次将宫殿中的人都清了出去，低声问谢瑜道：“阿瑜，可是哪里出了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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