饔后,谢梁便把兄弟二人叫到了房里。谢梁的气已消了不少了,倒是谢江齐满脸的不悦,饭也没吃下去,此刻还是满腹怨气。
秦伯送过来一杯茶水便出去了,顺便将门带上了。谢梁端坐在上首,一手托着茶碗,一手捏着盖子,浅浅地抿了一口。兄弟二人在下面恭顺地站着,房里静的只能听见三人的喘息声。
“爹,您都知道了?”谢江安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嗯。”谢梁没有抬头,只是冷冷地发出这一声,缓缓地放下茶碗。
谢江安缓缓地跪下来,垂首道:“父亲息怒。”
谢江齐看了看谢江安,咬着牙强忍着脚上疼痛,也缓缓地在谢江安身侧跪下来低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昨日我刚进城就遇见了陈先生,他把笃勤斋的事情告诉我了······”
“果然是‘草墩子’告状,真是讨厌!”听见“陈先生”三字,谢江齐气鼓鼓地暗暗嘟囔道。谢梁怎会没听见,轻咳一声,把谢江齐吓得一个哆嗦,立刻闭上嘴。
“刚到府门前,就看见季骆林气急败坏地出去,”谢梁没有责备谢江齐,继续道,“晚上我盘问秦伯,他都告诉我了。”
谢梁缓缓抬起头,垂下眸子看着下首跪着的二人,谢江齐身子一直在往谢江安身边缩,又委屈又惶恐,谢江安则是沉默地低着头,没有回话也没有搭理谢江齐。
“谢江齐惹事我倒丝毫不意外,笃勤斋打闹,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谢梁接着道,“倒是你。”谢梁定定地看着谢江安,谢江齐也偷偷地侧过脸去看了看谢江安,谢江安缓缓地抬起头来,有些胆怯地看着谢梁的眼睛。“我没想到,你也有这个本事,把一个侯爷,虎贲中郎将奚落一番羞愤而出。”谢梁淡淡地道,话里听不出怒意,但字字叫人胆寒。
“孩儿知错。”谢江安轻声道,“但,是他冒犯在先,孩儿一时羞愤,才口不择言。”
“他如何冒犯了?说了一句谢江齐顽劣,是冤枉他了?委屈他了?”谢梁抬高声音怒道,瞪着谢江安沉沉地叹了口气,渐渐平和了语气,缓缓道,“不管我们两家恩怨如何,你对季骆林······”
“孩儿明白。”
“你明白什么!”谢梁低吼一声,谢江齐胆怯地看了看谢江安,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一角,谢梁尽力地压着火气。
不管是官职还是年纪,谢江安都没有理由对季骆林不逊,谢江安一向知礼,又怎么会不懂得?但是这几年两家恩怨,谢江安清清楚楚地看着,清清楚楚地记得,季骆林不是没有试图缓和过两家的关系,说理也好讨好也罢,是谢梁不答不理,软硬不吃。谢梁尚且如此,又叫他如何应对?
谢梁也知道,对于这件事,谢江安心中始终有气,气他将以往日日长在谢府,对谢江安一口一个“哥哥”叫着的季瑊拒之门外,季瑊被关在谢府门外放声大哭,哭了两个时辰,谢江安求他,在他门前跪了两个时辰,谢梁始终置若罔闻,那时候,季瑊才五岁,谢江安也不过十岁。
大抵是想到此处,谢梁渐渐平和下来,缓缓道:“平日里教导江齐尊长,却在他面前对尊长出言不逊,若是他以后学你,你要如何教导?”
谢江安微微抬头,轻声道:“齐儿懂事,尊长的教诲自然不会忘。但是孩儿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您教我,我要怎么面对他?”
“趁我不在京中偷偷把季瑊请到府上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怎么面对他!”谢梁怒道,“我说过,我谢府与季府再无任何瓜葛,除了公事不再有任何关联,你当耳旁风了吗!私下里与季瑊来往,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谢江安向来知礼,又恭顺,谢江齐很少见谢梁对他发脾气,顿时慌乱,不是该如何相劝,更不知该劝哪个,只能胆战心惊地看着谢梁圆睁一双怒目瞪着谢江安。
谢江安依旧不平,微微抬头道:“爹,季瑊是您从小看着长起来的,他什么样您不是不清楚,就算姑母过世真的与季府有关,季瑊是姑母的孩子,难道还能是他害的不成?他那时才五岁啊爹!”
“啪!”谢梁重重地拍在桌角,谢江齐吓得一个哆嗦,先轻轻拉了拉谢江安的袖子,“哥,别说了······”又抬头看向谢梁,谢梁全身打着颤,愤愤地喘着粗气,忽的眼睛微闭,从眼角挤出两滴泪来。
“爹?”谢江齐看他由怒转悲,顿时没了主意,轻轻唤了一声,谢江安也觉有异,缓缓抬头,看到谢梁略带悲恸的脸色,心中顿生悔意。
谢梁有两个妹妹,一个嫁入宫中做了皇后,一个嫁给了世交季骆林。谢梁的母亲早逝,父亲又驻守边境常年在外,谢梁兄妹三人关系比普通兄妹更要亲近。作为外臣,与皇后不能时常见面,所以两个妹妹出嫁之后,谢梁也只能与季夫人常来往。
季夫人出事时,谢梁正在返京的路上,刚刚进府便得知了噩耗,彼时手里还攥着他特意从南境给季夫人带回来准备亲自送过去的香料。
谢江安不知道那时谢梁心中的那种痛,但是他亲眼看着谢梁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亲眼看见他刹那间面无血色的样子,亲眼听见过他撕心裂肺的悲嚎,他知道,季夫人的死就是谢梁的一辈子的伤疤,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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