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二三月，人气在上，瘟疫大作，必先头痛或骨节疼，与伤寒、时气、冒暑、风湿及中酒之人其状皆相类。”书若亦是蹲下身来，定定的望着阿四，道：“为何喉间会肿大？”
书若伸手在阿四的耳下按了按，皱着眉头不说话。
“此番染病的灾民，便都如此？”顾念卿回头望着慕容离道。
慕容离点点头。
“到明日，便会发热，甚至会咳血。王妃，这瘟疫属下从未见过，似乎与往年的瘟疫不大相同。”容留低声道。
何止不同，往年治疗瘟疫的法子，到了此地，却也全然无用了。
阿四眸中满是对生存的渴望。
顾念卿沉沉叹气一声，她亦是没有法子。只若是要吊着阿四的一条命，倒也并非不行。
“王妃娘娘，小人是不是活不成了？”阿四苦笑，道。
顾念卿低头望着他，眸中毫无波澜。
“小人……这条命是走到尽头了。王妃娘娘，小人有，有一个心愿……”阿四眸中的光亮愈甚，缓缓的转过头来，望着慕容离。
顾念卿皱了皱眉，不大理解的望着阿四。
心头有些不安，顾念卿下意识的觉得，阿四的心愿不简单。
“小人听闻，宫中的王爷，都是三妻四妾的……容姑娘，是个好姑娘。王妃，王妃是京中的闺秀，自幼便锦衣玉食，容姑娘却是流落江湖……小人斗胆，恳请王爷将容姑娘纳为侧妃……如此，小人便是死，亦是知足了……”阿四眸中满是渴望，道。
慕容离皱着眉头，身上的寒意愈甚。
他冷冷的望着阿四，道：“恕难从命。”
若非阿四如今病重，便单只凭着他这话，便亦能将他拖出去砍了。
这道德绑架，倒是叫人叹为观止呀！
顾念卿脸色未变，似笑非笑的望着阿四，道：“你这是要以你的死，来要挟王爷，亦或是本王妃？”
四周的灾民屏住呼吸，皆觉得阿四是疯了。
眼前的女子，是燕国的离王妃。阿四竟是敢在她跟前，要王爷纳妃！
这是要杀头的！
“王妃，是在担忧容姑娘博得了王爷的宠爱，今后……”
“你是在威胁本王妃？”顾念卿淡笑着望着阿四。
女子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只唯独阿四知晓，此刻他便要喘不过气来。
“本王今生，只会有一个王妃。容芊芊是本王的师妹，若她需要钱财，不想再流落江湖，本王可以帮她。只她若是想入住离王府，本王——不答应。”慕容离冷冷的看着阿四，双手已不自觉握紧。
他却是不曾想到，容芊芊竟还有这等本事，能叫一个将死之人，这般为她谋划。
只是，容芊芊注定要失望。
“是，是因着王妃吗？容姑娘……不会惹着王妃的。”阿四伸出手，意图握住慕容离的衣摆。
顾念卿将慕容离推到后头，冰冷的视线落到阿四的手上，冷声道：“本王妃是这般没有气量之人？这是你临死前的心愿，只本王妃却是不能因着你的性命，便放弃了皇家的威严。你唤作‘阿四’？”
阿四点点头。
“你死不死，本王妃半点儿都不在乎，你若是不想活了，便无需再浪费旁人的救命药材。巴豆这东西，染上瘟疫之人是不能用的。”顾念卿瞥了一眼阿四的袖口，正见着一颗豆子掉落下来。
阿四忙将巴豆藏起来。
只众人都已瞧得分明。
“小人……”阿四低声解释。
只顾念卿却是将视线移到医馆门外，门槛的另一侧，一抹白色裙摆露出来。
“在医馆中养病之人，为何会有巴豆？”顾念卿面上带着笑意，下一瞬却是变了颜色：“王爷费心救你，你便是这般待王爷的？容姑娘……你能为她去死，本王妃却偏要你活着，本王妃倒是要好好儿瞧瞧，这容姑娘，是否便当真配得上王爷。”
顾念卿话毕，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趁着阿四不备，塞入他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阿四猛地从床榻上弹起来，捂着喉间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哟，这便活蹦乱跳了？方才还是要死要活的，王妃的药丸真是奇了。”盼归望着阿四，嘲讽不已。
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还想着威胁王爷与王妃，真真是异想天开。
方才还觉得顾念卿绝情的灾民，此刻却是觉得，阿四着实太过下作。
私自用了巴豆倒也就罢了，偏生还以此来威胁王爷与王妃。殊不知若是他出了事，头一个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便应是慕容离。
罔顾旁人的生死，这于一个王爷而言，并非什么好事儿。
阿四解释道：“不是的，容姑娘说，这是治疗瘟疫的药，不是……”
“这是巴豆。古书中有言：慎勿便用巴豆大毒之药治之……夫瘟疫在表不可下，况巴豆之丸乎。这位兄台，你被人骗了。”书若沉声道。
而这骗了阿四的人，不正是容芊芊？
“王爷，方才容姑娘来过了。”最里头的一个中年男子低声道。
他还觉得有些奇怪，往日容姑娘总是跟在王爷身后，此番却是独自一人到医馆中来了。原是为着给阿四送巴豆，不，不是巴豆——是比砒霜更可怕的毒药。
阿四脸色灰败，显然不曾想到，他放下心头的女子，竟是这般下作之人，竟是想着亲手送他去死。
阿四颓然的倒回床榻上，目视前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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