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呵, 这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打岔？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聚在门口。
来人的脸僵了僵, 硬着头皮：“参谋长，您的电话。”这个参谋长, 指的当然是张梁。
张梁愣怔片刻，微微抬头，深深看了江月一眼。而后, 他与柏副司令员低声说了点儿什么, 起身走向门外。
参谋长的眼神实在有些莫名的意味，江月的心骤然一紧，感觉这个电话也许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眼下来不及细想，关门声就把她的思绪飞快地拉了回来。柏副司令员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定了定神, 江月就先前的问题给出了确定的答案：“是。演习就是实战, 演习怎么打，实战就怎么打。”
不待再追问, 她又补充：“如果这是真的战争, 如果真的战争需要我带领几个普通士兵深入敌后进行斩首行动, 我的战术不会变。”
“哪怕你手下的战士因为你的命令而牺牲？”
柏副司令员沉着脸，难辨喜怒。江月皱了皱眉，听出他话中的陷阱。
“不是因为我的命令，是为了完成任务, 为了最后的胜利。”江月注视着柏副司令员的眼睛, 非常郑重。
停顿了一瞬, 她忽然间笑了：“首长, 您知道的，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一个小队的牺牲，能够摧毁敌人一个师的指挥系统，这买卖很划算。”
她虽然在笑，话中却不带半点温情，冷冰冰地衡量着其中的利害关系，听得人打心底里生出某种森然的肃杀。
柏副司令员有那么一刻不知道该说什么。问题是他提出来的，江月的回答也是他想象中的最佳答案，只是，他真的没有想到，江月会是这个反应。
他看得出来，江月的话完全是发自内心，不加任何犹豫为难的。这种天经地义般理直气壮的语气，是让他最想不到的。
在战争中，低级指战员的作用相对来说是偏被动的，接受上级的命令以后，留给他们自由发挥的余地很少。中级指战员则有很大的不同，他们有了真正的指挥权，也就要承担更大的压力和责任。他们所发出的每一道命令，一定会有人牺牲。
对于军中的低级指战员来说，他们想要更进一步，往往要克服一个心态上的弱点，那就是心软。如果指战员在这种时候心软，顾虑太多，难免会乱了心神，顾此失彼一败涂地也是可以预见的。
而且，更加关键的是，道理很简单，实际行动中要跨过这个坎儿，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低级指战员通常会更加爱兵，爱兵太过就容易冲动。
演习也就罢了，实战当中，要亲口发出命令，眼睁睁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付出生命，又哪儿是那么容易的？这样，就越发显得江月的这种冰冷不同寻常。
柏副司令员打量着江月，思量着这丫头的心性是真不错，值得培养。他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露出些赞赏来：“愿意来侦察大队吗？”
“司令员，你怎么当着我的面儿就挖墙脚啊！”高军长早料到会有这一遭，也没控制住，记得差点儿把“你可太不地道”这句话给秃噜出来。
柏副司令员也不接话，就笑看江月会是个什么反应。
江月还能有什么反应？她总不能说，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副司令员和军长您二位说了也不算，咱们都得听总部的。她只能无奈地抿了抿嘴：“我服从命令。”
因为先前张梁含糊说过几句，柏副司令员哪怕不知内情，也无意立即作出决定，让江月和石毅先回去。直到两人出门走到十几米外，还依稀能听见屋里的争论声。
江月正了正头上的帽子，歪头与石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这些大佬闹腾起哄起来，有时候和下面的大头兵真没什么区别。
“你们两个在笑什么？”
白蚁从一旁走过来，山鹰跟在他的身后。
“没什么。”石毅摇了摇头。
江月止了笑，看着白蚁指头上勾着的车钥匙，问：“你们这是有事要办？”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白蚁朝着两人身后的吉普扬了扬头。
山鹰没等问，抢先道：“他们几个刚才就走了，现在只剩你们两，别磨蹭了。”
“行，那就走吧。”石毅也就不客气地答应了。
“江月，愿意来侦察大队吗？”车子还没发动起来，白蚁就迫不及待地抛出了橄榄枝，“我们这边儿正好还缺一个中队长。你要是乐意，我立马和上级请示。”
石毅嗤笑一声：“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怎么，不高兴？”白蚁从后视镜里瞟了石毅一眼，“我那天问你的时候，你可让我碰了好大一个钉子。”
石毅不屑地”切“了一声，扭头看向车窗外，懒得搭理这人。
白蚁满不在意地笑笑：“江月，你的能力搁在下头就是屈才，只有来侦察大队才能发挥出来，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还有你，石毅，我那天的话照样算数，你也好好想想。”
江月向后靠在车座上，摆弄着膝盖上的帽子：“我倒是想去呢，可惜我说了不算，你们说了也不算。”
“那谁说了算？”副驾驶座上，山鹰好奇地回过头。
江月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笑，笑得他有点儿发毛。轻轻打了个颤，他没忍住终于问出了奇怪已久的问题：“我怎么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儿不太对劲儿啊？”
“你是侦察大队第一中队的队长？兔子是副队长？”江月反问道。
“对啊，怎么了？”山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怎么，就是想起一个词，觉得挺有意思的。”
“什么词？”
白蚁和石毅在这个时候达成了共识。山鹰看着江月促狭一笑就觉得不好，然后听这姑娘忍笑说：“兔子蹬鹰，听过没有？”
这一个是队长，一个是副队长，一个是鹰，一个是蹬鹰的兔子……狭小的空间里沉寂了片刻，忽然间爆发出剧烈的笑声，震得车窗的玻璃似乎都在颤动。
后座上那两个笑得前仰后合也就算了，就连白蚁都笑得肩膀直发抖。山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憋着一股劲儿发不出来，气哼哼地坐直了。盯着挡风玻璃看了两秒，自己也没憋住，笑出了声。
看出江月不大想提之前的话题，白蚁也不再多劝，找了些平常训练中不涉及机密的事情说。几人正说笑着，又有一辆吉普从后面赶了上来，鸣笛示意他们停车。
下车以后，后面车上来人先和白蚁敬了个礼，然后看向江月：“江月同志，参谋长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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