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发生不多时, 李朝这边就收到了回报。他以为自己会吃惊愤怒，然而事实上，那一瞬间，他竟出乎意料平静，心中非但未能溅起大的波澜, 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踏实感。这样的发展结果的确很意外, 只是联系之前发生的事, 也只能说一句“果然是如此”。
揉了揉脑门，极力将麻木与迟钝揉散了，他与张上尉商量斟酌半晌，也只能下令，让唯一幸存的第四小队等天亮后撤回。现在夜黑风高的，路可不好走。
腕上手表的指针滴滴答答不停歇地响着, 浓重的黑色渐渐褪去, 天色泛白，天边隐约有光亮溢出, 沿着云彩的缝隙流淌，橙红的华彩烧满了整个东方。
隔着一道山脊, 敌对的双方眺望着初生的朝霞, 不约而同地深呼吸。演习限定的时间仅仅过去了三分之一, 但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对抗进行到这个地步, 已经到了最后决战的紧要关头。
第四组的撤退之路很顺利, 没有伏击阻碍, 顺利到难以置信。李超心中的不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他焦躁地控制不住，低头拧眉来回踱步，千头万绪反复梳理，感觉自己距离那一点灵光只差一层窗户纸，却怎么也捅不破。
张上尉心中有着同样的感受。一颗心像是搁在火上烤一样熬地难受，又被他晃得眼晕，终于忍不住，没好气道：“老李，你别转了歇一会儿行不行？我这让你转的脑子里像是磨豆腐，一塌糊涂！”
李超转头正看他一眼，很想说点儿什么，又确实不知道能说什么。他张张嘴，也只能狠狠地吐了口气，一拳锤在身前的树上。
憋屈，真他妈憋屈！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种情形了呢？他们究竟是哪里想错了？
“按四组的速度，这会儿估计距离山脊对面不远了。敌人再沉得住气，也该有动静了吧。”张上尉看着时间，越发想不通，“他们再不动手，等四组到了山脊下，可就没机会了。”
“到了山脊下，敌人就没机会了。”李超喃喃地重复一遍，忽然间脸色大变。他猛地冲到张上尉面前，惊惧地大声问道：“狙击小组呢？狙击小组现在什么情况？”
“狙击小组？”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上尉的瞳孔猛地张大，面部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着。他终于知道自己疏忽了什么，就是狙击小组！从对抗开始，狙击小组奉命潜伏在山脊上以后，他和他们就再没联系过！因为狙击小组特殊的相对自由的作战方式，他无意中居然将这一茬儿给忽略了。
他急切万分：“快！”
江月正眯着眼睛养神，“嘟嘟”的电子声骤然响起。安静之中，冷不丁来这么点动静，还真吓了一跳，六个人齐齐扭头，目光汇集在那个从敌方“阵亡”的狙击手腰间拿下来的闪着信号灯的无线电通讯器上。
“哎呀，被他们发现了。”时睿摸着后脑勺龇牙笑眯了眼睛，还硬要做出一番惊惶语气。
“发现了又怎么样？”王鑫为时睿的虚伪撇嘴，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膀，多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掉头回去专注自己的使命。
其他人也和王鑫反应相同，面色淡定地各干各事。江月想了想，挑挑眉，脸颊上露出一对小梨涡，坏笑着拿起来打开，礼貌地问候一句：“你好。”
对面还没来得及开口，呼吸声忽地停滞，几秒种后，信号被切断了。
“连长，你可真够坏的！”许正阳忍笑回头，冲江月竖了个大拇指。
“有吗？”江月歪头看看手中的通讯器，吐了吐舌头，“也许……”
“砰”一声枪响，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这一枪是程默，紧随其后，李柱也扣响了扳机。
“怎么样？”江月翻身趴到程默身边，一边举起望远镜，一边问道。
程默摇了摇头。江月搞事的时候，他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一眼就盯住了山下闪过的一个人影。他不急着开枪，静等着对方继续前进，直到全部暴露在自己的视野之下。谁料，对方走到一半，竟有撤退迹象。这令他不得不提前收网，未能有足够时间将对方歼灭。
“没事，大局已定，时间还早，他们总得动弹的。”江月一点儿也不着急。
晚了，还是晚了一步！
李超手中的通讯器拍在脑门儿上，跺脚叹气。张上尉呆愣一下，颓丧地蹲在地上。
方才，听到陌生的女人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李超如遭雷劈，愣怔一下才吞咽着恐慌关掉通讯器。在他身旁，张上尉正急命四组立即停止前进，退出山道，但……通讯器对面传来的枪声告诉他们，就差这么一扎眼的工夫！
听到四组报告说，又有两名学员被敌方狙击手击毙，这两人连苦笑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敌人的狙击手抢占了制高点，卡断了唯一的通道，己方被分割在山脊两侧，无法汇合，只能被分而击之。敌人居高临下，对面的四组冒头就是找死，根本无反击之力。
至于说自己这边，虽然还有两个组，也无济于事。主动出击反攻制高点以减除狙击手的威胁？难！这么简单能想到的，他不信敌人会没有准备。只怕此刻山脊上早就布下罗网。可要是固守不出，且不说被敌方六个人逼成这副德行是有多么丢人现眼，关键一样难以反败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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