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就会降临, 将整座山林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夕阳落在石毅的脸上。他看着张嘉佳和燕梓：“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距离集结点还有十七八公里，天很快就黑了，我们不可能在时限内赶回去。”
“没有任何希望。”他重复强调一遍。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我，”他舔了舔嘴唇，“我不甘心就这么服输。我打算拼一把。”
张嘉佳烧得头脑迟钝，茫然地眨眨眼睛，才反应过来：“你是想……”
“对。”石毅不加思索地确认, “这十七八公里, 其实有一大半是为了安全绕的路，如果直接从前面下去，就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路程了。”
张嘉佳还没来得开口, 燕梓便忍不住阻拦：“不行, 这太危险了！”
“所以我说, 我要拼一下。”石毅出奇的平静，平静而坚定。
燕梓脱开与张嘉佳互相搀扶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绕过石毅，往前面几步外的陡坡看了一眼，依然摇头：“不行, 俺不同意, 这个坡儿太陡了, 别说现在, 就是你身体好的时候，都容易出事儿。俺肯定不同意。”
结伴而行一来，燕梓极少这样明确而坚决地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石毅不以为忤，反而笑了。他很清楚，燕梓只是为他的性命而担忧。
“班长，你倒是说句话呀！”燕梓见自己劝不动石毅，转头拉张嘉佳结盟。
张嘉佳走过来，没看燕梓，反而盯着石毅的眼睛，脸色是与他平常性格完全不符的肃然：“你想怎么做？”
石毅与他对视半分钟，脸上露出似是感动似是赞赏又似是欣慰的复杂表情：“我们不是有绳子吗？”
“行，那咱们就赶紧吧，趁着能看见。”张嘉佳挑眉道。
“俺叫你过来是劝他的，你咋还跟他商量起来了？他疯你咋也跟着疯呢！”燕梓急得红了眼，若不是体力不支，都要跳脚了。
张嘉佳冲燕梓笑：“我的这位连长，你不了解。他要但凡真下定决心，别说天王老子，就是他对象在这儿，都不能让他改主意。”
“这什么对象，比天王老子还厉害！”
燕梓惊讶说完，才发现自己被带到沟里去了：“不是，什么对象不对象的，俺是说，你们千万不能犯傻，别拿命开玩笑行不行。”
石毅从张嘉佳手里接过绳子，与自己那一条打了个结，又递了回去：“燕子，我们不是在开玩笑。”
张嘉佳拿着把绳子的一头拴在斜坡前一棵老树上，估摸了一下长度，感觉短了点儿。他伸手往燕梓的挎包里摸：“燕子，你的绳子借我俩用一下。”
“不是，你们真就打算这么下去？”燕梓按住张嘉佳的手不让他动弹。
石毅走过来，把燕梓的手掰开，眼神示意张嘉佳去接绳子，自己把两颗信号弹塞到燕梓手里：“燕子，交给你个任务。你呢在这儿看着，我们俩下去以后要是能走呢，你再决定自己怎么办。我俩要是运气不好，不能动弹了，你就替我俩把信号弹打出去。”
这两句话，听得燕梓呆愣住了。他手里攥着两颗信号弹，使劲儿咽了口唾沫，僵直着身体，眼睁睁地看着石毅转身。
“连长，接好了，你先还是我先？”张嘉佳笑着问道。
石毅接过绳子拽了拽，觉得还算稳当，点头道：“都一样，我先下去，你随后。”
他把枪在身上绑结实了，先把绳子甩下去，再把身上的背包甩下去。双手握着绳子正打算往下跳，他忽然听见燕梓咬牙切齿大声骂了一句“次奥”！
“次奥！不就是发疯吗？不就是玩儿命吗？俺也会！”燕梓气冲冲地走了过来，“要跳就赶紧的，别耽误工夫。”
“行！”石毅先是愣了一下，一面笑，一面抓着绳子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张嘉佳和燕梓趴在上面往下看，紧盯着石毅的运动轨迹。眼看着石毅跌跌撞撞下到一多半儿的时候，却见他忽然停住了。
石毅手里的绳子已经到了头儿，可距离地部还有好一截。
超过六七十度的斜坡，也就比直上直下的峭壁强一点儿。他往上看看，深吸一口气，借力换了个姿势，毅然地松开了手，双臂护着头，一骨碌滚落下去。
实在是太险了！
张嘉佳和燕梓以为他是失了手，顿时惊惶失色。即便立即醒悟过来，仍旧胆战心惊。看着石毅的身躯没入坡地的草丛中，两人紧张地连呼吸都停了下来，似乎自己吹上口气都能给石毅增加阻碍一般。
几秒钟，还是几分钟，张嘉佳辨不大清楚。在他的感知中，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才看见石毅从地上爬起来，冲上面做了个“安全”的姿势。
长舒一口气，张嘉佳站起来，学着石毅把背包丢下去，在燕梓复杂的眼神中，手握绳子纵身一跃。照旧是按照石毅的流程，最后一段是滚下去的。
下到底，他身上的作训服不知被石头的棱角刮破了多少，脸上、脖子上、手腕上全是细碎的口子，衣服底下更不知道有多少擦伤和淤青。这还不算，左半边儿身子在石棱上撞了一下，疼得厉害，肩膀还有点儿扭着了。
他捂着左肩，吃力地掉头看石毅。石毅的模样儿更加惨烈，一样数不清楚的剐蹭伤不说，看着似乎是崴了一下腿。然而最能吸引住他眼光的，还是石毅脸上横着一条血印子，这会儿还在往外渗着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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