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守信先想到了居住的问题,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裴千与也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之前吴晓慈和他都住在裴家的小别墅里,现在许燕萍提出,不许他们留在裴家,自然也包括那个小别墅。如此一来,他和吴晓慈的去向还真的是个问题。看来,必须尽快找别的房子了。
看裴千与发呆失神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应对的策略,裴守信长叹一声,心里更加放不下心,思考了好大一会儿,突然,他眼前一亮:
“千与,有件事爸爸跟你商量一下,我还有一处房产,离市区很远,你妈妈不知道这个地方,没有人知道,连你弟弟也不知道。你带着吴晓慈悄悄地去住。别声张,也别让你弟弟他们知道。我这就把钥匙拿给你┅┅还有,我再给你一笔钱,这是我的私房钱,你先拿着,你就是自己创业也需要资金,就算是在外面过的不好,也可以撑过一段时间┅┅”
老人强撑着站起来要去拿钥匙和银行卡,裴千与大惊失色,连忙阻止:
“爸,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不能再从你这里要房子和钱了,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尤其是你,爸爸。
如果妈知道你这么帮我,她一定会回来闹翻天的,你的身体经不起这么折腾。而且,我这次出去,想真真正正靠自己一次,不想再借助任何人的任何力量,不想再从您这里得到任何帮助,不然,就失去自力更生的意义了。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虽然表面上我打理创世也取得了一点点成绩,但总体上还是依靠家里,没有这个家和爸爸您的支持,我不可能有那么好的机会。我也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地靠过自己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爸,你就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做一次真正成熟的自己,不管是好是坏,都让我自己来选择,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也要自己来承受。”
手腕被高自己一头的儿子紧紧攥着,再抬眼望着他倔强无比的眼神,裴守信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无可奈何。
这个曾经最听话的孩子,终究是长大了,翅膀也硬了,不再是离了家离了父母去寄宿学校住校就会不安到睡不着觉的那个懵懂男孩。
此时,他的眉眼坚定无比,看不出来一丝惶恐。
他的力气也已经大到作为父亲的自己根本无法反抗。
他也勇敢到即使是连安身立命的住处都没有却还是拒绝父亲的帮助。
或许,看到亲生儿子成长为一个坚强的男子汉,做父亲的应该高兴,但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却这么酸楚这么悲伤?
是谁,把裴家折腾成这个样子?是身为妻子和母亲的许燕萍?是对创世集团觊觎良久的汪千里?是懦弱到保护不了任何人的他自己,还是闭上眼睛不肯拯救裴家混乱的上帝?
从美好到极致的小芬和他来不及进入这个世界的孙子出车祸开始,他的世界就开始混乱了。
到了今天,他最器重的大儿子因为想要自由地选择爱情却被残忍地赶出公司赶出家门,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在被剥夺了爱人和孩子之后,又将被剥夺婚姻的自由,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无论裴千与怎么安慰他,裴守信都不想再说话了,他只是低着头,双手按在自己的拐杖上,不停地摩挲,来来回回,一次又一次。
裴千与到了最后,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了,因为无论说什么,父亲都拒绝回应。
他只能坐在父亲身边,陪着他一起沉默不语。
此时无声胜有声,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仿佛是多余的,也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裴守信终于抬起头,苍老浑浊的眼神,再次悲伤地凝望着裴千与。
“好吧,既然你坚持,爸爸就不强人所难了,免得你心里太有压力。我老了,现在是没办法为你们做什么了,你以后就靠自己吧!只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孩子,一定记得,爸爸永远在你们身后守候着,无论何时,无论何事!嗯,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准备去哪儿?”
声音是沧桑深沉的,含着一丝急切的期望,似乎在追问还没有离开的裴千与:
会去哪儿?会怎样?会不会永远都不回来了,会不会再也不让我见到你们了?
“当然不会┅┅去得很远,我回去跟晓慈商量一下,可能这几天就开始找房子,”裴千与当了裴守信几十年的儿子,怎么会看不出来父亲的心情,他轻轻地摇着头,“爸,你别多想,我只是出去住,不是跟这个家决裂。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是跟这个家闹翻了,就算妈不要我了,我还是您的儿子,我不会离开您的,不管我去了哪里,都会经常看望您的,来家里不方便,我们去外面见面,或者去千寻那里┅┅”
裴千与恍恍惚惚地说着,突然就想起来,小别墅也是裴家的产业,很快也就不能呆了。
感觉,有一点点悲凉。
尤其是想到,自己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赶出家门的,就硬生生地多出一丝绝望来。
裴守信欣喜地点头:“好好好,我们去千寻那里见面,你记住,带吴晓慈来┅┅”像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又仓皇改口,“过几天我还去疗养院住,我住哪个病房你都知道,你要经常去看我,带上吴晓慈。”
裴千与自然是满口答应,他找不出来不答应的理由,虽然,父亲的某些做法让他也不能苟同,可是他对自己的爱是真真切切的,再说,自己的血管里流的永远是他的血,血浓于水,是无论如何都断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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