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正常情况下，慕烟不曾被迫和沈清欢分离，而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长大、又目送着她嫁人，那么今日对于她的提议慕烟一定拒绝，可事实却是她们母女二人分开多年，如今难得相聚自然不忍分离。
是以她想也未想便点头应下。
沈清欢倒是笑了，却难为傅云舟有苦难言。
封后大典那日她癸水来了，翌日他便带着她动身来了凉州，路上恐她颠簸劳累是以并未折腾她。
而且知道她一路上都忧心忡忡的，他知道她也提不起什么兴致。
难得今日她们母女团聚可以让她安了心，他们也终于不用再赶路，他原本以为可以得偿所愿，不想发生了这样的转折。
桌子下的脚不安分的碰了碰她的，沈清欢若有所觉的朝傅云舟看去，目露疑惑，“嗯？”
不是已经吃完饭了，他还想提醒自己什么？
沈清欢这一问便招来了顾枫和慕烟的双双注视，当着岳母和岳父候选人二号的面儿，傅云舟哪里能坦言自己是不想和沈清欢分开，是以只能缓缓摇头。
瞧着自家主子这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花影和蝶影等人憋笑憋的十分辛苦。
明明没想笑，但就是忍不住……
*
是夜，沈清欢和慕烟母女二人促膝长谈。
所年未见，想要说的又岂是一顿饭的工夫能讲完的。
沈清欢在晋安城中的动向如何慕烟倒是从顾枫的口中有所耳闻，但到底还是要听她亲口说一说，沈清欢看似老实交代，实则却刻意隐去了许多事情。
比如沈约的苛待、景佑帝的意图不轨之类的。
她只报喜不报忧。
她说侍书和墨画十分忠心，待她也极好，她们相处的如同姐妹一般。
她说昭容贵妃是一位很好的婆婆，对她视如己出。
她还说……
“娘亲，傅云舟待我也极好。”提起那个人，她的颊边不觉染上了两抹红晕。
“嗯。”慕烟欣慰的点头，“娘亲看得出来。”
旁的切先不论，单单是她对对方的称呼就可见一斑。
那位女婿可是当朝的皇帝陛下，就这般由得欢儿对他直呼其名，可见对她纵容的程度。
而且——
他方才登基没多久便为了帮欢儿寻亲亲自带着她远赴凉州，此心此情着实令人感动。
女儿得夫如此，为娘比什么都开心。
“这样娘亲便放心了。”轻轻拍了拍沈清欢的手，慕烟低声轻叹。
“娘亲，您与顾庄主……”
“他说我们相识已久，我近来倒也的确朦朦胧胧的想起一些事，知道他所言非虚。”况与人相交重在交心，她能感觉到顾枫待她并无恶意，虽然那份情谊有些逾矩，但他也并没有因为占有欲而隐瞒她什么。
若他当真有心算计她，大可不必告诉她真实身份。
她想，若顾枫想隐瞒绝对能做到天衣无缝，但他没有那样做。
是以她便想着，他们当初必然是至交好友，否则自己不会同他成为知己。
听慕烟如此说，沈清欢不禁目露深思。
虽然知道这样问自家娘亲有些怪怪的，但眼下情况特殊也顾不了许多了，“娘亲，您可知顾鸣去宫中见我那日是如何称呼我的？”
“你有此一言，想来是他言辞有何不妥？”
“……他说顾庄主是我的亲生父亲。”
“不是。”
慕烟的语气十分笃定，竟像是她知道沈清欢真正的生父是谁一般。
她定定的望着沈清欢，目光不躲不闪，“我与顾庄主乃是君子之交，欢儿不必多想。”
“娘亲误会了，非是我多想，只恐不明您与庄主的关系慢待了他。”既然他们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关系，那还是少插手交给娘亲自己去解决比较好。
想起顾枫，沈清欢便又不免想起楚彧。
义父为了娘亲至今未曾娶亲，她想若娘亲没有失去记忆，应当是会见他一见同他叙叙旧的。
可惜……
“对了！娘亲！”忽然想起什么，沈清欢拉住了她的手，语气微急，“您会与我一起回晋安城的吧？”
“娘亲自然会与你回去。”
闻言，不等沈清欢脸上溢出放心的笑容，便听慕烟接着说，“不过不是现在。”
“为何？！”
“背后害我们的人尚未浮出水面，我若冒然以慕烟的身份再出现在世人眼中，恐会为你和云舟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是娘亲……”
“云舟方才登基，根基未稳，你们想来也有许多事情要忙。
我留在凉州之地，也可免去你们的后顾之忧。”
倘或可以，她如何不想跟自己的女儿团聚，但若是以沈清欢的性命安全为代价，那她宁愿暂时分离，只要日后终有再见之日就好。
想到才跟娘亲见面便又要分开，沈清欢难得小女儿姿态的依偎进了慕烟的怀里，“娘亲……我舍不得你……”
见状，慕烟轻轻搂住她，像她儿时那般哄着她，“都已经嫁人了，竟还这般孩子气。”
沈清欢心满意足的笑，眸中闪动着泪花儿。
总觉得如今的日子美的似梦一般。
在此之前，她连想都不敢想自己与娘亲居然还有再见的一日。
这一晚沈清欢是几时睡着的她自己并不清楚，总之就是睡的格外的香沉，却苦了傅云舟孤枕难眠，非要找凌七和花影他们切磋武艺，把他们几个人轮着番的虐，打的他们苦不堪言，都恨不得互相把对方杀了算了。
好在，在他们动手之前傅云舟收了手。
他站在沈清欢的院外站了许久，心情十分复杂。
他原本以为帮欢儿寻到了她娘亲他会很开心的，事实上他也的确为她感到欣喜，但喜悦之余他竟不免有些吃味。
总觉得……
自岳母出现之后，他便不是欢儿心中最要紧的人了。
但他幼稚的想要成为她心目中的唯一。
“月上中天，陛下怎地还未歇息？”忽然，顾枫的声音在傅云舟身后响起，语气中透出一丝揶揄。
“庄主不也一样？”他回身，眸色寒凉。
顾枫苦笑了一下，转过头将视线落到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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