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地方不大，三个客人、一个厨子和一个伙计呆在里面，不管对方干吗，都逃不过其他人的眼睛。
端面上菜的伙计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长得很文静。面馆的最里面有道布帘，借着她一出一进的机会，王晓空看到帘子里面是张破旧的上下床。
小姑娘并不像中年汉子那般健谈，放下面条就轻轻的走了回去，坐在锅旁的一张小板凳上，安静的收拾着替换下来的碗筷。
两人都以为这姑娘是中年汉子的女儿，谁知一问，王晓空才知道这姑娘是中年汉子在逃出西山的路上捡到的。姑娘跟她的父母走散，被中年汉子救下，后来小姑娘没地方可去，只能跟着他一齐生活。
面馆晚上没什么客人，就他们二桌。所以中年汉子做完饭后没什么事，不请自来的坐到了王晓空这张桌上，端了壶茶水一边喝一边与北疆的老乡聊起了外面的世界。
“哎，可怜这孩子了，让那些该死的怪物们给吓坏了脑子。”中年汉子叹了口气，回望了一眼还在洗碗的小姑娘，无奈的说道：“二位老板是来新京城开会的吧？”
“噢，你怎么知道？”
听到小姑娘的精神出了问题，王晓空和小刀同时心里一黯。血腥残酷的未世，让许许多多承受不了突变的正常人疯掉，这种情况王晓空等人一路上没少遇到，而这个叫做小豆的姑娘文静异常，就像一个正常的姑娘似的。
“外地人都没有进京许可，就你们手上的手环。”说着中年汉子指了指两人腕上的手环，又伸出自己的双手，上面空无一物。
“只有来开会的外地人才会有手环。”
“那你们是怎么进的城？”
“新京没被行尸围困的时候，外面有个很大的难民营，我们一直是在那片居住。后来，行尸来了，所有难民都被转移到南面的望北山，我们只好偷渡进城。”
“望北山不好吗？”
“哼，望北山就是葬人岗，与其去那，还不如冒死进城划算。”谈到望北山中年汉子目光冰冷，似乎对那里他有着无边的恨意。
“城里的人都知道新京要开会吗？”沉默了许久，小刀忽然开口。她虽然不是新京人，但她的部队曾在新京城里驻扎了很久，懂得按照惯例来讲掌权人不会把如此隐秘的事情公之于众，以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事连新京人也没几个知道，何况我们这些黑户。”小刀的话一出，中年汉子就知道他说漏嘴了，于是立刻转头望了眼邻桌的年轻人，见他没有反应才尴尬的继续说道：“呵呵，我们也是听黄先生说的。”
顺着中年汉子的眼神，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一旁一直在安静吃面的那个人身上。只见他似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王晓空和小刀的动作似的，继续慢条斯理的吃着面。
“呵呵，黄先生可是金贵人，不像我这粗人，嘴上没个把门的家伙。我这小店就是黄先生借我的，他可是这一片的大能人！”
中年汉子也知道也今天他的话有点多了，于是想努力的掩饰一下自己的错误，谁知越掩饰泄漏的内容越多，终于把黄先生这个口子撕的再也补不上去。
“哈，老黑，没你这样夸人的。要是这二位对我图谋不轨，那我今天可是被你害惨了！”
听中年男人讲了这么他的故事，一旁的黄先生仍然喝完最后一滴面汤，用手帕擦干净嘴角的油渍，讪笑的转向他们。
“本来不想打扰二位的雅兴，但我怕老黑把我的底兜完，只能冒昧了，黄征。”
“你好，王晓空。”
叫做黄征的年轻人彬彬有礼，与王晓空握过手后，又伸到了小刀面前。小刀没有搭理黄征的友好，起身坐到了小姑娘的身旁，默默的看她洗碗。黄征浅笑，手在空中稍作停留便又自如的收了回去。
“黄先生，我可不是想漏您的底啊，就是嘴上一秃噜就出去了！”
黄征笑着冲中年汉子摆摆手，继续说道：“我猜王大哥和你的朋友应该是李玖仁李司令那面的人吧？”
“噢，黄兄弟好眼力，怎么看出来我们是西部战区的人呢？”
“二位来自北疆，我就自然就联想到李司令的西北军了。”
“嗯，在理。黄兄弟是供职城中哪个部门呢？”
“哈，我在本部谋了个闲差，祖上有德给我们这些纨绔子弟置办了些产业，这浴场就在其中。”
王晓空心道原来如此，这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能积办下如此高档的浴场，多半正如他所说还是家族遗留下来的财富。如此说来此人定是京城里有权势的家族子弟。观其言行礼数有至，可见这个家族的底蕴深厚。
试探了几次，黄征都没有再继续透露家底的意思，王晓空只好作罢。三人同桌，一壶清茶，聊起各自所闻的未世。
正如王晓空所料，黄征出身一个极其显赫的家族，作为家族选派在新京的代表，他习惯了谨言慎行，养成了极好的韧性。
黄征所说非虚，灾难过后，整个陆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权势也随家族的没落变得逐渐被边缘化，被排挤在一个闲差的位置。
纵是如此，黄征也没有心灰，行尸围城的几个月里，他随同僚们一齐吃住在本部，关切着局势的发展。可最近几日，黄征有些心烦，家族在一件大事上忽略了他的意见和感受，让敏感的黄征意识到自己在家族中的权重正在快速流失。
意兴阑珊之余，他返回家族在新京的产业，二次遇到了王晓空和小刀。也许可以说是缘份，但更是时机的契合，他想找一两个外人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正好这时王晓空他们出现了。
所以平常压根不会选择与生人聊天的黄征，在那一晚与王晓空和中年汉子聊了好久，从望北山聊到新京，从新京聊到西山，又从西山聊到北疆，纵使三人都没有谈到自己的秘密，也不失是一场痛快淋漓的畅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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