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是也非常小声的配合着他,“带了,等你这阶段练习结束就给你吃。”
傅令姜连连点头,但又十分小声的抱怨,“这样走路好累啊,我想坐下来。”
我耐着性子对他说,“等你能够自己走路的时候,我带你去游乐场玩儿。”
“游乐场里面有什么?”傅令姜一脸好奇的问。
我忘记了傅令姜现在对于事物都还带着浓浓的好奇,于是对于这个问题就有些停顿,游乐场里面有什么……我一时之间大脑有些卡壳,足足沉默了一分钟,傅令姜等不及又追问,我终于想到了里面的设施,然后告诉他,“有滑梯……呃……海盗船……过山车……”
傅令姜撇撇嘴,似乎对我说的这几个都没有兴趣,之后我忽然想起他喜欢玩偶,然后补了一句,“还有好多这——么大的卡通人物。”我随手比了个一人高的位置。
傅令姜的眼睛亮起来,这样就有些雀跃,之后他继续悄声问我,“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游乐场?”
我作势想了想,说,“如果你能够自己走路,我就带你去。”
“拉钩!”傅令姜伸出手来,我只好非常配合的和他拉钩,之后稍微调整了一下,我开始扶着他练习走路。
白医生说刚开始傅令姜连站都站不起来,如今看着他颤颤巍巍的走路,我忽然有些不敢想象当初他站不起来的时候的情景,那该是多绝望。
我心中的情绪汹涌,但面上依然平静,我扶着傅令姜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他走的很慢,我想这时候他一定是累极,但他没有叫苦,一直抿着唇,神情严肃,这样的他褪去了孩童般的天真,带了一点过去的影子,这让我产生一种错觉,觉得傅令姜没有变,他还记得很多,并没有不能自理的程度。
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的想法,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停在原地,非常苦恼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我,非常认真的问我,“为什么我和你们不一样?”
我一愣,问他,“你觉得有哪里和我们不一样?”
傅令姜撇撇嘴,有些低落,“为什么你们都可以自己走路,但是我却不可以。”
我替他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说,“我们也是这样练过来的,只是练习的时间比你早一些,等你练好了,就也能像我们一样自己就能走路了。”
“真的是这样吗?”傅令姜大睁着眼睛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对,就是这样。”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你不能放弃哦,如果你现在觉得累想要放弃的话,你就不能去游乐场了。”
傅令姜“哦”了一声,然后小声的问我,“可是我现在好累,可不可以先休息一会儿?”他伸出一根手指,“就休息一下!”
我见时间也差不多,他需要休息然后恢复体力,如今骤然走了这么久,刚刚恢复过来的身体机能也需要适应,于是将他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又拍了拍他的肩,说,“刚刚说好的,今天你有布丁吃,等我一下,我去把它拿过来。”
傅令姜一声欢呼,乖巧坐在原处等。
我趁着去取布丁的时候问白医生,“我想在走之前带他去一次游乐场,不知道他的情况能不能允许。”
白医生想了想,点点头,说,“傅先生也确实需要接触一些外部环境,那就这样吧,多带几个医护人员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我们就这样定好了行程,之后我想,即便我不能一直陪着他康复,至少也能够带他一起去感受一下如今这个对于他来说全然陌生的世界,也许之后回想起来,他会记住那一天吧。
我去拿布丁的时候正赶上饭点,一楼有单独的厨房,傅令姜有专门的饭食,白医生说,一般他们都会先等傅令姜吃过之后再下来吃饭,傅令姜就如同那些不愿意吃饭的孩子一样,每次哄他吃饭的时候虽然没有吃药那么费时,但也是个不小的工程,我自告奋勇去搞定傅令姜,有人将盛好的饭替我带上去,又顺带将我的那一份也端了上去,用白医生的话说,也许我可以帮助他自己吃饭。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傅令姜已经记不起要如何拿筷子,那个瞬间让我想到了一种名为阿尔兹海默症的病,这种病会让人逐渐忘掉过往,忘记一切,到最后就仿佛一个新生的婴孩。
那是非常无奈而又残忍的事情。
我上去的时候看到傅令姜在搭积木,他似乎特别喜欢搭积木,又喜欢将积木垒得老高,每一下都全神贯注小心翼翼,我轻手轻脚的来到他身边,也坐下来看着他搭积木,等到他终于将最后一块稳稳当当的垒上去,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才轻声对他说,“该吃饭了哦。”
傅令姜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我不想吃,我还不饿。”
我看着摆在不远处的饭菜,默默地想,但是我饿了。
冷不丁听见傅令姜问我,“你不是说给我带了布丁?我要吃布丁。”
我清了清嗓子,对他说,“可是你不是不饿吗?”
傅令姜说,“那好吧,我……饿了。”
我点点头,说,“饿了就去吃饭。”
“我要吃布丁。”傅令姜坚持道。
“你不是不饿吗?”
“那好吧,我饿了。”
“饿了就去吃饭。”
傅令姜:“……”
最后他妥协了,说,“那好吧……先吃饭。”他重点强调了一个“先”字,之后气鼓鼓的看着我,问,“吃完饭我就可以吃布丁了吗?”
我点点头,说,“对,等你吃过了饭,我一定给你布丁吃。”
“那……你不能反悔!”傅令姜再次伸出手,一脸严肃的说,“先拉钩!”
我摇头轻笑,伸出手再一次和他拉钩,然后我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说,“现在可以起来和我过去吃饭了吧?”
傅令姜不情不愿的站起了身,抓着我的手跟着我一点一点挪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这双手如今并没有多少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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