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洞的外面是个屠宰场，猛一钻出来。
猪下水和边边角角的烂肉味扑鼻而来，味道酸爽无比。
按理说设计的还挺合理，姑娘们一时忙了没空喂狗狗，人家也能自行解决吃饭问题。
只是这么一来，苏沅绾他们只能出了狗洞就是屠宰场。
再越过一排排猪舍，才终于到达裴家铺子。
“回来了？”
裴敬之放下手里的茶碗，忍俊不禁道。
悄悄用袖子掩着鼻息的动作，可没逃过苏沅绾的眼睛。
“嗯，事办妥了。”
苏沅绾狠狠瞪了裴敬之一眼，道。
“辛苦你了，沅绾。”
裴敬之忍着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挥着手里的折扇。
苏沅绾实在受不了了，裴敬之这是在嫌弃她，赤裸裸的嫌弃。
她去洗，总行了吧。
“莲莲不会反水吧。”
苏沅绾躺在一个浴盆里问道，想想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你就请好吧，新红楼的姑娘都是有节操的，收了钱，肯定会办事的。”
染尘躺在另一个浴盆里，如是回道。
有节操还去新红楼啊，苏沅绾都无语了。
这不是歧视，而是染尘总是这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让苏沅绾觉得这叫迷之自信，毫无根据嘛。
明日新红楼就会传出消息来，那客商要给莲莲赎身。
一出风尘女子和穷酸老书生的生死离别，就要搬上新红楼这个大戏台子了。
相信以莲莲的手段，这出戏一定会精彩绝伦的。
苏沅绾倒要看看，他方子墨能怎么办。
靖远王府这会儿静悄悄的，事实上自从楚靖夜离开以后，府里就渐渐变得无声无息。
虽然他在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可是有他在，至少别人愿意开口啊。
李枳在炭火上烤着栗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认真。
雪青色裙袄在火光的映照下，越发的鲜艳可爱。
耳边，时不时有烤栗子的滋滋声传来。
“哎呦，小祖宗唉，你可别烧着大娘了。”
方大娘猛地往后一退，笑道。
李枳手里拨着炭火，笑道。
“哪儿能呢，您也看看，离得多远呀。”
“那我也不放心，我这口袋里可是我家全部的家当。”
方大娘拍着腰间的口袋，笑道。
平日里方大娘虽然有些财迷，但是从来没有这么丧心病狂过。
把全部家当背身上，亏她想的出来。
“您怎么了这是？难不成梅开二度，想跟人私奔？”
苏沅绾调笑道。
“全部家当都带身上，您也不怕被人抢了。”
方大娘不好意思道。
“方子墨如今这么缺银子，我怕老头子心慈手软，偷偷给他嘛。”
想得还挺周道，可是就她口袋里那么一小坨，
就算全部都是金子，它也不够新红楼的天价赎身费啊。
方大娘这心，操得未免有些多余。
昨夜新红楼传来消息，那客商对莲莲近乎病态的迷恋。
一定要给她赎身，回乡明媒正娶。
谁知道，莲莲脑子跟被驴踢了一样。
偏就喜欢上一个穷酸大叔，要死要活的不肯跟客商。
吵到激动处，莲莲一声不吭地回屋子，索性三尺白绫挂上了房梁，要自行了断。
还好丫头雀儿及时发现，不然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不是，莲莲放着年轻富有的小白脸不要，非得寻死觅活的跟着方子墨那个老杂毛。”
苏沅绾不放心道。
“她敢说，方子墨敢信吗？”
“怎么不信？我刚才亲眼看见他哭了！”
染尘掀帘子进门道。
“这不是感动的嘛。”
男人自信起来，果然不用现实做依据。
换作苏沅绾，有一个男人放着年轻貌美的大家闺秀不喜欢。
死气白咧看上她一个既老且丑的半老徐娘，想都不用想，肯定会觉得有诈啊。
“他现在还在新红楼吗？”
苏沅绾倚在美人上笑道。
染尘坐到炭火旁的蒲垫上，从秋红手里接过茶水，笑道。
“没呢，红姐撵人了，老头儿身无分文，还逛什么窑子呀。”
“呵呵，还挺可怜。”
苏沅绾笑道。
“现在呢，他回靖凌王府了？”
“哪儿能呢，咱们的人盯着了。”
染尘笑道。
“按你的吩咐，莲莲给方子墨三锭金子，让他自己再想办法凑点儿，给她赎身。”
“不是说好了五锭金子吗？”
苏沅绾皱眉头道。
“这也差太远了，方子墨上哪儿再弄余下的？”
“莲莲死活不肯，说是怕方子墨真搞到银子给她赎身。”
染尘笑嘻嘻道。
“她可不想跟着老头。”
苏沅绾早就问清楚，莲莲的身价是八锭金子。
苏沅绾准备给他五锭，离希望最近的时候，也是最容易疯狂的时候。
面对新红楼天价的赎身费，方子墨心里虽然会遗憾，感叹几声佳人难再得。
但是毕竟囊中羞涩，回天乏术，还可以拿如此情深奈何缘浅当借口。
如果清楚的让方子墨知道，就差一点点他就能给莲莲赎身。
如果他再努力一点，就可以拥佳人入怀。
他便不会再坐以待毙，反而会像沙漠里的旅客，拼命追逐着海市蜃楼。
却不知一切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他的希望永远都不会变成现实。
人最怕的就是差一点点，那一点点才能让人疯狂。
想想就气，本来好好的一出红拂夜奔。
莲莲姑娘虽出身风尘，却独具慧眼，识得方子墨这个老英豪绝非池中之物。
情动处不惜拿出全部身家，以求拨得个地久天长。
却硬生生给整成了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最后还留了一手。
让方子墨这个老穷酸，上哪儿弄五锭金子去啊。
“染尘，你让莲莲想办法再给方子墨两锭金子。”
苏沅绾道。
“给老家伙的希望，必须得近在咫尺。”
“王妃，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干嘛给方子墨金子呀。”
方大娘不解道。
“让他干着急不就行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在大漠里濒临死亡的人，最怕的就是海市蜃楼。”
苏沅绾笑道。
“它会让人孤注一掷去追逐一个虚假的幻象，最终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直至死亡。”
所以，莲莲就是方子墨的海市蜃楼，就算他有办法筹到赎身的银子。
苏沅绾也会想办法让红姐搞一个竞买会，价高者得。
还就不信了，天底下还能有谁比上官行舟更有钱。
这一局，方子墨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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