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惜霜的身上，夹杂着一股内敛沉稳的气息，由内而外散发着，直逼人心最深处。
刘太医纵使纵横官场几十载，像是凤惜霜这般儿的姑娘，并未见过多少。
凤惜霜自上而下打量着刘太医，并未给予刘太医不尊重的态度，但仅仅是那一眼，冷不防令人心上打颤，略有不适。
“皇后娘娘体恤九王妃病况，九王爷征兵打仗，皇后娘娘作为一国之母，自当立于表率，不能让亲王的家眷寒了心。”
好一张伶牙利嘴，说的直叫凤惜霜佩服。
凤惜霜早已经听惯了官场的这一套话，漂亮的很。
她伸出纤纤玉臂，任由刘太医把脉。
此事已经接近了收尾，皇后那里，她还需要亲自走一遭。
纵使她心中不愿，也不愿意拿凤家人的性命作为赌注。
皇后的性子，是何等的乖张狠戾，做事情不拖泥带水。
凤惜霜心里头清楚，倘若她此时同皇后硬碰硬，代价难以想象。
回想起上一世凄惨的结局收尾，凤惜霜不想重蹈覆辙。
该收敛利刃之时，她自当有所警惕，小心着性子，断然不会做吃亏的买卖。
“王妃的身子大有好转，只要再多调养两日，便可恢复往日之风貌。”
“我知道了，雀儿，送刘太医出府。”
刘太医进出府外，皆由雀儿带路，出了前厅，则是由侍卫送出府门。
每一步，颇为严苛。
九王府上下，戒备森严，想要从中探听半点儿消息，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刘太医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九王府，自顾自叹息了一口。
若不是他资质摆在那里，又有皇后口传，这门差事，他说什么也不愿意接下。
九王妃虽面色和谐，对他客客气气，但笑里藏刀，难以对付。
皇后更是将手段摆在台面上，两方都得罪不起。
他拂袖上了马车，车夫驾马，扬长而去。
入夜渐微凉，凤惜霜夜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不日，她便要再次入宫，为那病入膏肓的皇帝诊治。
这是凤惜霜最不情愿之事，他们计划到这一步，来之不易。
唯一惋惜的大抵是那个时候并未将皇后搞垮，错走了一步，留下祸患。
皇后的存在，对凤惜霜而言，无疑是眼中的一颗刺，随时随地都想要拔除。
相反，凤惜霜对于皇后而言，也是一颗随时随地都想要剔除的刺，他们之间，只能存在一人。
“王爷，你若是此刻在我身边，共同商量对策，那再好不过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思念长孙烈了，不仅仅是因为眼下不容易过去的难关。
她并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但铤而走险，并非是一条好的出路。
凤惜霜遂想起兄长同她说过的那些话，兄长言谈之间，信誓旦旦。
凤惜霜早就知晓，兄长并非俗人。
他的身份，就像是藏于蹭蹭蜜蜡之下难以挖掘的宝藏，令人难以探寻。
凤惜霜也是清楚这一点儿，长孙烈同她想起这件事情之时，凤惜霜心中便一直存有想法。
但她从未起过，调查兄长的心。
兄长是怎样的人，同着她并没有多大关系。
她只相信自己所见过的，所接触到的，这便足够了。
“王妃，夜里凉，还是早些休息吧。”雀儿帮凤惜霜轻轻盖上一层薄被，又点了安神香助眠。
“门窗奴婢替着王妃合上，这病也该好了。”一直拖着，不是办法。
雀儿也为此忧愁，但她不是王妃，无法替王妃定夺。
凤惜霜微微摆手，示意雀儿离开，雀儿欠了欠身子，主动离开，临了，不忘记关上房门，入夜休息。
人就在隔壁的小屋里，隔一层薄薄的墙，随时都可以听见动静，赶过去。
半夜里，微风乍起，门外传来一阵惊鸣。
凤惜霜冷不防哆嗦着，窗纱被卷起，四周树叶沙沙声灌入耳帘。
凤惜霜蜷缩着身子，侧了个身，睡得并不踏实。
她又一次做了噩梦，长孙烈被算计，单枪匹马闯入敌军营帐，被敌军包围，生擒。
他一支长剑，恣意挥洒，砍下守将头颅。
成百上千的敌军蜂拥而至，一股脑杀向长孙烈。
身前，不知谁高呼了一声，砍下九王爷头颅者，升官加爵，赏黄金千两。
那一个个将士，瞬间红了眼，一鼓作气。
也不管身前面对的是怎样厉害的角色，只管为了身后的利益猛冲。
在他们看来，生死之事，皆在一念之间。
长孙烈长剑飞甩，刀光剑影，鲜血四溢。
不知是谁的头颅，被当做球一样踢着，飞到了他人的手上。
他人连忙丢弃，奋勇直上。
满地的尸体，鲜血侵染着黄土，并没有击退敌将的欲望。
人们像是杀红了眼一样，毫不顾惜，长孙烈飞身立于马匹之上，白马嘶吼。
长枪刺穿白马心脏，一击致命。
长孙烈立于众人之上，以一敌千，最终被几十支长枪刺穿五脏六腑，跪倒在地，吐血而亡。
她手处于那无尽的黑暗之中，想要将着长孙烈拉扯出梦境。
她以为那是现实，沙哑的声音已经喊不出话来，她想要为长孙烈抵挡那千军万马，然而那千军万马穿过她透明的身子，直冲向长孙烈。
噩梦惊醒，浑身冷汗，凤惜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夜色微凉，夜幕入目，凤惜霜的头探出床榻，四周静悄悄一片，不起变化。
她坐于床榻之上，倚靠着玉枕，若有所思。
“噩梦缠身，何时才是尽头。”
口中弥漫着，泪水侵染着玉枕，两颊，眼眶微红。
原又是一场梦，她庆幸是一场梦。
第三日，龙阳殿内，凤惜霜重新坐于那个位置，替皇上把脉，二人近在咫尺。
凤家酒楼堂前，南衣提起九王妃凤惜霜。
“公子，王妃被迫入宫一事，我们要不要……”众人皆知，九王妃不想揽下这烂摊子。
若不是皇后拿凤家作为威胁，九王妃又怎会妥协。
凤家是九王妃最在意的，皇后此招，太过于阴毒。
若是九王爷回来，皇后是否还能笑到今时今日。
“她正是想趁着长孙烈不在之际，将凤惜霜寻个由头，彻底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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