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店里没什么客人，云姝一个人还可以应付得过来。然而快要到中午的时候，进来抓药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虽然裴弘卿也放下茶杯过来帮忙，但还是有些忙不过来，云姝好几次还差点抓错药，幸好桑烨在他们两人将药行的声誉搞砸之前回来了。
桑烨见他们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立马将背篓卸下来放在一旁：“你们去休息会儿吧，这里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
忙活了一上午的云姝自然是乐得偷闲，比裴弘卿还要快一步离开了柜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等客人全离开了之后，她才起身过去，看着柜台里正忙着收拾满地狼藉的桑烨：“表哥，今早隔壁的向姑娘找你来着。”
桑烨立马转头看向她：“向巧？她怎么又来了？我明明有跟她说过以后让她大哥来送鸡蛋的。”他有些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将脑袋转回去，继续低头收拾了起来。
“原来向家姑娘叫向巧啊，真是个可爱的名字，相貌也长得甚是乖巧。”说到这里，云姝就抬手摩挲了几次下巴，“不过，怎么我听你这语气，似乎是有些不希望人姑娘来找你啊？”
“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经常出来抛头露面的总是不好。”桑烨回答得一本正经。
云姝想起今早向巧与她见面时的神情，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原来表哥你是在关心人家向姑娘啊，我看人向姑娘对你似乎也有些意思。表哥，你就没想过成个家什么的？”说着，她就轻轻敲了敲柜台，没想到这轻微的敲击声将坐在一旁拿着本古籍看得正上瘾的裴弘卿的视线吸引了过来：“小绾，你要是闲着没事，帮你表哥把背篓拿到后院去。”
云姝讪笑两声：“我哪里是闲着没事，我刚才说的可是一点都不能马虎的大事好吗？”虽然她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朝放在旁边的背篓走了去，低头一看才发现背篓里不仅有刚采摘不久的草药，还有各种时令蔬菜和用荷叶包好的一大块羊肉。
桑烨走过来将蔬菜和羊肉拣出来放到她手上，斟酌了片刻后才用风轻云淡的语气对她说道：“小绾，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好了，万不可对向姑娘说。”
云姝收起方才那种开玩笑的神情，愣了下才点了点头，方才桑烨看向她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他的眼神里带着某种忧虑。
按照桑烨目前的反应来看，他对那位向家姑娘也是有意思的，只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或者说，桑烨认为那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桑烨将背篓里的草药拿到后院去晒的时候，她就抱着食材跟在后面，等他停下来将背篓的草药分开拣出来放在筛子上时，她转头看了一眼前堂，见那里只有裴弘卿一人才压低声音问他：“你不想跟向姑娘有进一步发展是因为你怕她发现你的身份？”
桑烨拣草药的动作在听到她这句十分直接的问话后明显停滞了片刻：“这是其中之一，而且我也根本没想过成家这些事。”
“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姑娘，要是能做我表嫂该多好啊……”云姝边感慨一番边将手中的食材抱进了厨房。
桑烨看了一眼某个感慨过头的人，笑着摇了摇头，将最后一点草药拣出来后就回到前堂坐在了裴弘卿旁边：“方才我和小绾的那番话您就当没听过吧，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裴弘卿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看着他深思了好一会儿：“其实我也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太过不公平，但这个世道，可以说得上完全公平的事，似乎也没几件。委屈你们了。”
桑烨：“这本就是在事前约定好了的，哪里算得上是委屈？不过小绾似乎很热衷于当媒人，想必你也深受此害？”说完他就扬起了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翻过一只干净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哪里还看得见顷刻前那种郁郁寡欢的苦样。
裴弘卿见现在前堂无人光顾，便笑着摇了摇头：“小绾一直以为我喜欢男人，你觉得他还有当媒人的心思吗？”
桑烨差点儿将刚倒进嘴里的热茶吐出来，强忍了好一会儿才将茶水吞下：“怪不得昨天夜里小绾不愿意跟你同床了。不过，你不会真的……”
“怎么可能？我去看下小绾在厨房做什么，放个菜放那么久，要是在厨房里偷闲，之后几天的饭菜就全让他包了。”裴弘卿一脸正直地将他的话打断后就装模作样地拄着拐杖进了后院。然而心中却有疑惑渐生——他是真的不可能喜欢男人吗？似乎也不是这样吧……
从前堂到后院明明只有十几步远的距离，许是因为方才桑烨说的那番话挑起了他一直都不愿去思考的那件事，故而他现在每往前迈一步都像是在做生死抉择。
他想到之前与殷云在军营里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他只觉得不远处那个认真瞄靶子的少年似乎是在特意压抑着什么。他从未见过有新兵会像他这样隐藏自己的实力，既然进了军营，谁不想搏出个名堂来？只他一个想要将自己藏起来，于是他接近他，千方百计地想将他这块璞玉雕琢出来为他所用。
山谷那一战是个意外，不过也是个能预想到的意外，即使那时候殷云不被那两个与他朋友结怨的士兵推下去，说不定也会战死在那里，那时他交给殷云的那些所谓“精兵”，实力确实不怎么样，那一队人里，真正算得上铉鹘营精兵的，大概也只殷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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