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石勒和慕容恪都有一个致命缺点！”张维正话锋一转又接着道。
崔悦不解的道：“什么缺点？”
北宫纯则道：“北海之地，天气极寒，各种物资产出匮乏，白灾频繁，生存环境极为恶劣。赵国现在并不富裕，根据锦衣卫的情报，每年羯人都会四处抢掠那里的土著息慎族人牛羊和粮食，现在连息慎人也没有食物过冬，所以羯人依靠吃本国老弱或是食用其他部落的人肉渡日。即使石勒愿意尽最大的力量支援慕容恪，可是，赵国尚且以人肉为食，燕国又得好到哪里去？”
北宫纯说到这里，张维正倒没有感觉什么，可是那帐中的崔悦和一些年轻的参谋却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崔悦憋红了脸，半天才弄出一句：“果然是蛮夷，虎毒不食子，汝既可食同类，焉能为人矣！”
张维正道：“只是现在北海大雪早已封堵了道路，徒步尚且难行，更何况负重行军？恐怕，挨过这个冬天，等到来年开春，水草丰美，对于游牧民族来说，他们处处是家，无论鲜卑人还是羯人，他们可以到处迁徙，就算我们大秦国富，燕赵两国拖也会把我们秦国拖进战争的泥潭。”
“不管再艰苦的环境，再恶劣的天气，匈奴久居北地，数千年来，多少次白灾，黑灾，冻死牛羊无数，可是却未能让匈奴人绝种，现在有了比匈奴人更凶狠的羯人和鲜卑人，不管再恶劣的环境，不足以压跨这两个天顽强的民族。”北宫纯冷冷的道：“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们都不能让鲜卑人和羯人安稳的渡过这个冬天。如果让他们安然渡过这个冬天，他们就会多复原一分元气，这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残酷的环境可以把他们骨头里的凶残给激发出来，而我们秦国现在国强民富，百姓思安，士无必死之念，岂能生出必胜之心，所以本将军准备立刻出兵。”
“得得得得，”如同滚雷一般的马蹄声响彻底天际，无数奔腾的黑色骑兵扬起风沙滚滚，长途漫漫，成千上万匹战马竞相奔腾,这是秦军进军途中唯一的乐趣。年轻的军士们喊着口号，激励着士卒加速前进，黝黑的脸庞沾满汗珠,在落日下熠熠生辉。
张维正策马跟在北宫纯之后，向北宫纯道“大将军，还有什么顾虑？”
北宫纯望着这一张张年轻稚嫩的面孔，心中不禁感觉自己在犯罪。默视良久,北宫纯忽然长声叹气,神色疲惫:“这么多生龙活虎的弟兄,明天的此时,却不知还能剩下几个!”
张维正有点不理解，这个大秦开国上将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张维正道：“战争,就是这样的!将士损伤,那是难免的事。大将军不可心存妇人之仁啊！”
“哎！”北宫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的，自从离了长安，这心里竟然多了一些忐忑不安，人老了，我北宫纯黄土也埋到脖子根了，怎么我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张维正看到非常颓废的北宫纯，突然北宫纯仰天大吼，声如狼嚎，声传甚远，他抽出小腿上的匕首，用力的划过左手的手腕，鲜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看猩红的血液，闻着血腥的气味，北宫纯张开大嘴，用力的吸了一口自己的血。“大太远在世，仗剑杀敌，马革裹尸，何其快哉！”
北宫纯遥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黄沙，心中的抑郁和不快随之而空。
大秦护国军动了，正应了那句话，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大秦护国军出了代郡，第一天就行军四百里。而此时的护国军斥候却远离本部军队八百多里，已经进入了燕然山，燕然山是位于如今蒙古国杭爱山，也是贝尔加湖主要水源色愣格河的发源地。
北地风云突变，原本晴空万里，然而就在秦军准备宿营的时候，雪花不知不觉间飘落了下来。凛冽的寒风呼啸着，那呼啸呜咽的声音，仿佛有狼在山巅发出凄厉的嚎叫。有雪，有风，风卷着雪，刮面如刀，原本风是无形的，此刻裹挟着雪花的狂风。沉重的铠甲，此时就像寒冰一样裹在秦军将士的身上，无数秦军将士冻得瑟瑟发抖。
秦军对游牧民族作战经验丰富，匈奴人。鲜卑。氏、羌，丁零。铁弗，盘踞在秦国北地的游牧民族几乎被秦军虐一了遍，所以秦军也积累了丰富的野外生存知识。随着宿营的号令响起，秦军按照编制开始宿营，他们像游牧民族常年躲避风雪那样，依靠地形，选择背风的地方，先是搭起帐篷，然后利用雪水冻结，迅速筑起挡风的高墙，从而起到一定的御寒作用。这道冰墙不仅可以防寒，同样也可抵挡敌人的偷袭！
为了御寒，平时可以住十个人的小帐篷此时却多挤了一倍的人，人挨着人，身贴着身，依靠相互的体温，与严寒多斗争！
北宫纯没有回到他的中军大帐，自从宿营开始就带着一帮参谋和将领巡视营地，两面冰墙围在当中的一顶顶毡帐。由于本来就是灰白色，这时再蒙了一层白雪，几乎与大地同色，如果不走近了，根本无法发现这是一顶顶帐篷，厚厚的积雪固然有压塌帐篷的危险，却也不是全无好处，在帐角和帐顶有一定量的积雪，同样可以封死一切缝隙，让帐中尽量暖和一些。虽然面对严寒他们做了足够多了，战马不是野外散放的，而是用了专门的饲养帐篷，可是老天似乎有意为难这个最后一次出征的大将军，这一夜，不仅数百上千士卒被冻感冒了，而且更不数匹战马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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