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稷听罢，都不禁一愣。
他茫然的看向李赜，希望获得一个准确的答案。
李赜却是长叹一声。
李承稷尚在孩提之时，便已经被他立为太子。
二十余年，辛苦教导，本以为他会成为英明神武，经天纬地的大才，没想到却是如此糊涂，还不及懒散的老五看得通透。
李承稷顿时明白，项南所说都是对的。
他是真的愚蠢，以至于被门阀当枪使，三番五次要求调查七举子案。
结果弄得天下舆论滔滔，纷纷扰扰，令天下读书人都对科举充满怀疑，令朝廷笼络人才、抚慰民心的善政，几乎沦为泡影。
如果不是皇帝李赜雄才伟略，顶住舆论，力挺科举，那科举就真有可能被废掉。到时候，朝政大权又被门阀控制，平民百姓还哪有出头之日。
他简直就成为豊朝的罪人了。
“父皇，孩儿糊涂，孩儿糊涂！”李承稷连连叩头道，悔不当初。
“罢了！”李赜本来盛怒之下，几乎要杀掉太子，但见到太子总算醒悟，迷途知返，还是决定对他网开一面。
……
一旁的二皇子李承邺、三皇子李承汶、四皇子李承沅见项南雄辩滔滔，一番话就将原本死硬的太子说服，也不禁都是一愣。
尤其李承邺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他原本没将五弟放在心上，认为他懒懒散散，一无所长。但是如今看来，五弟显然极有心机，极有智慧，还真不该小觑他。
……
就在这时，皇帝近侍曹芨走了进来，“启禀万岁，西州急报。”
项南知道，是明远娘娘发来的，建议豊朝、西州和亲的消息。
李赜接过一看，顿时吩咐曹芨，召集群臣议事，随后看向项南、李承稷等诸位皇子，“你们也跟着来吧！”
众人随即来到太极殿。
片刻之后，诸位大臣、皇后娘娘也都到了。
皇帝随即令曹芨宣读西州急报，“西州是西境的门户，西州不稳西境便不稳。我豊朝与西州和亲多年，敦睦友善，太平无事。
如今明远公主罹患重病，不久于人世，因此建议我豊朝太子迎娶西州嫡公主。朕以为这个建议非常好，诸位臣子便议一议吧。”
“陛下，臣举荐由宣德王为使，去西州求亲。一来可打探西境几国虚实，以便知己知彼；二来皇子前往求亲，也可彰显我朝和亲之诚意；三来也可代陛下探望明远公主。”忠王第一个起身说道。
项南一听，就知道这老小子欠揍。
首先如果说派皇子去求亲，那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二皇子李承邺抛头露面。毕竟太子还在，哪有老二的份儿。
其次忠王力挺宣德王去西州求亲，自然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
到时候，一旦宣德王跟西州九公主先建立关系，那么就可以借她来赢得西州的支持，那对他登上太子之位大有助益。
……
皇帝李赜听到忠王这么说，并未开口。
倒是张玫娘听他这么说，眉毛都快拧起来了。
这个忠王处处向着宣德王，有什么好事都先紧着他，真是可恶至极。
就在这时，却听到哆、哆、哆的声响。
项南一听，便知道是宰相高于明到了。
高于明前些年罹患中风，在家躺了一年才能上朝。因为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不仅时常拄着拐杖走路，而且还总是歪着头跟人说话。一幅行将就木，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不过项南却知道，他其实是在装病，目的就是消除皇帝对他的戒心。
因为他的权力实在太大，不仅自己身为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三个儿子也是官位显赫。
大儿子高显坐镇西境安护府，二儿子高坤身为户部尚书。三儿子最没有出息，但也在兵部挂职。而他的外甥女，正是皇后张玫娘。
所以单是高家自己人，就在前朝後宫称王称霸。
更不要说，他担任宰相数十年，党羽也是遍布朝野，可谓大权在握。因此为了消除皇帝的忌惮，他只能装病。
见到高相到来，张玫娘顿时脸现喜色。
有他在，她就不慌了。因为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他一定是会向着自己的。
……
“臣参见陛下！”高于明拄着拐杖，来到殿前，躬身下拜道。
“高相免礼。你身体不好，还是先上坐吧。”李赜见他腿脚不便，体恤他道。
但高于明却仍然坚持行完跪拜礼，让项南看了都暗暗佩服他的谨慎。
所谓伴君如伴虎，天威不可测。
很多宠臣就是仰仗皇帝的宠信，因此得意忘形，失了分寸，结果不知何时何事就犯了君颜，以至于被皇帝所厌恶，最终落得贬黜、流放、抄家、问斩的下场。
相比起来，高于明就是聪明人。尽管在朝中独揽大权，如日中天，但依旧谨言慎行，如履薄冰，连小小的参拜礼都不敢马虎。
难怪小心驶得万年船，得皇帝宠信二十余年，依旧长盛不衰。
而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从高于明身上，项南都学到不少东西。
“依老臣之见，皇长子尚在，让宣德王前去，恐怕要坏了规矩，让外邦耻笑。”高于明起身之后，随即向皇帝说道。
“太子失德，恐难令众人信服。”忠王却说道。
“谨言。”高于明横了忠王一眼。
李承稷见忠王当着自己的面，毫不避讳的说自己的坏话，也不禁胀得脸通红。
没想到自己这太子还没被废，这些老臣就已不拿他当回事。
“这还用藏着掖着吗？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子与举子案有牵连。”忠王却继续道。
“此事还在查证，尚无定论。”高于明却道。
他看似替太子辩解，但其实目的是为摘清自己。
毕竟太子之前针对的是他，如今却被举子们反咬一口，是太子收买他们来陷害他，是人都会怀疑是他捣鬼，收买举子们诬陷太子。
高于明老奸巨猾，知道太子已经掉井里了。不用自己落井下石，其他人就会把太子活埋。这个时候，更得摘清自己，免得惹祸上身。
因为皇帝不是白痴，哪怕被一时蒙蔽，早晚也会明白过来。此时跳得越高，将来越容易招灾。
毕竟太子是皇帝的亲儿子，是他抚养了二十余年的接班人。无论谁害了他，将来都会遭报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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