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医馆门前，巫恶看着葛衣社众人，以及他们身后的洛邑县令，面色有些难看。
“他们犯啥事了？”巫恶的语调低沉。
洛邑县令莫愁连连摇头，乌纱帽上两个翅膀来回扇动：“巫大人莫要误会，下官在去锁魔坳勘察时遇到葛大郎他们，特意请他们去县衙叙话，却得知葛大郎他们因作坊损毁，觉得无颜见东主，竟有意背井离乡，当那无依无靠的流民！下官心想，这事不能寒了人心啊，便写了血书去午门跪宫，直至大人入宫。”
血书？巫恶表示严重怀疑，看莫愁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样子，你能想象他拔出刀子划破手指写血书的模样？严重的违和感啊。
“鸡血，鸡血。”莫愁尴尬地笑笑。
这才说得过去嘛！
不过，一个六品县令在巫恶面前自称“下官”，这画风还是有点诡异，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一点与莫愁血书跪宫一样一样的。
巫恶倒是确认了，在午门时确实见过这莫愁，同时还有包整和程处嗣。
莫愁与程处嗣的立场都很明了，倒是包整，跑去凑什么热闹？
“包大人要争的，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愁解释道。
呃，美好的乌托邦似的愿望，何其难哉，即便是以公正标榜的某个时代都没做到。
莫愁的作为可能没起啥作用，但确实尽力了，你以为是县令都有敢血书跪宫的？这份人情，要认。
“莫大人如此厚爱，巫某谢了。”巫恶很现实的请莫愁入座、上茶，颇有“坐，请坐，请上座；茶，敬茶，敬好茶。”的风范。
“下官也不是完全出于公心，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莫愁有些惭愧。“洛邑县的税赋全部依赖于乡野，要养忒多捕快差役，财政是捉襟见肘，亏得有香水作坊缴纳的税赋才得以安稳的过了个年，香水作坊要是搬离洛邑县，下官可就难了。”
巫恶脸上绽放出笑容，手掌轻拍：“这样的私心，自然是越多越好。实不相瞒，香水作坊是不会再在锁魔坳搭建，会移到工业区与玻璃厂毗邻，税赋自然还是贵县的。另外，玻璃厂去年的税赋没找到主管部门，所以尚未缴纳，请贵县派人来核算。”
莫愁怔了一下：“那个安置流民的玻璃厂？不是，大人，按规定安置流民占工人半数以上的，当年免税赋啊！”
“不差这点钱，就是不想让人在背后算计。”巫恶摆摆手。“让你的人按规定来，免税就算了，减税可以有。”
“大人高义！”莫愁乐得高帽一顶接一顶的送出。
……
午门外，众人散去，唯有包整固执地跪着，哪怕身子有些打晃，仍旧捧着奏折不放。
“你这呆子呦，别人都散了就你不散，这不是傻吗？”一个年轻的女子端着一个瓢过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死心眼，都快晒成人干了吧？喝点水。”
包整接过瓢一饮而尽，咂巴嘴回味了一下：“盐水？”
“准确说，是沸盐水。”女子接过瓢。“上回出现流民时，巫郎中说沸水能杀死多数细虫，盐水能尽快补充体力。”
包整泛起一丝笑容：“这家伙啊，就会整些奇怪的东西，偏偏还总感觉很有道理。”
“你认识他呀？”女子欢快地跳到包整身边。
“认识呀，去年我和他一起乘船来神都，路上遇上运河三鬼……”包整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女子也听得聚精会神的。
“殿下，该回宫用膳了。”一名老嬷嬷恭敬的向那女子低头。
殿下？包整后知后觉的发现，女子一身的服饰虽然并不繁复，但用料华贵，做工精细，根本不是普通官宦人家穿得起的。
女子唇角扬起一道弧线：“我是清阳，记住我哦。”
包整突然觉得，这一抹笑意有如寒冬里的暖阳，不知不觉间竟有些醉了。
……
“哈？那个死心眼还不肯散去？清阳还亲自送水？”大帝有点懵。
完犊子，自家的小白菜要被猪拱了……不对，是自家的小白菜要拱猪了？
杨妃却是掩唇而笑：“这死丫头终于开窍了啊！我记得这个包整好像是去年的进士？”
“状元。”大帝这点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在神都府升到了司马，成绩还不错，对查案很有一套，就是脑子太犟，非要扯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一套，朕岂能应下这自讨苦吃的、自己给自己套枷锁的烂招？”
“总也是一片赤子之心，太冷落了也不好不是？”杨妃轻笑。
大帝怔怔地看了杨妃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这丈母娘还没当上呢，就开始护女婿了？”
“讨厌！”杨妃娇嗔着翻了个白眼，妩媚之色尽显。“人家就看那孩子可怜！”
“成，爱妃这颜面是要给的。力士，去午门把奏章收了，告诉他朕会斟酌。”大帝笑着开口。“另外，给清阳公主解开宫禁，身边加派护卫。谁要让朕的小公主一时不痛快，朕会让他一世不痛快。”
“臣妾谢过陛下。”
……
毗邻玻璃厂的地皮，正式投入建设，葛衣社一帮汉子干得热火朝天。
滕王被杖二十，虽然不多，却是极为解气，可惜除了东主，大伙无缘得见，想想这尊臀挨板子的场面，该有多刺激啊！
滕王府的士卒，全部流涉边塞，除非是以军功赎罪，否则只能老死边陲。
巫恶开出的天价赔偿，也基本得到了赔付，同时滕王被勒令赴藩。奇怪的是，滕王被处罚之后，看向巫恶的眼神比较奇怪，似乎百感交集，唯独不见恨色。
这一次，巫恶下了狠心从玻璃厂、葛衣社抽调了一批可信的精壮汉子，每人配上哨棍、直刀、弓箭，每个人、每种武器都在洛邑县备案，要言负责集训，巫恶命名为护厂队，算是他旗下第一支光明正大的武装力量。
巫恶的要求并不高，就俩字——敢打！
除了巫恶，天王老子都不认，再遇上滕王府这种事，要求是当场击毙或生擒。当然，巫恶倾向的是击毙，生擒了多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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