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恭喜殿下！”
正在这时门外走进来几个彪形大汉，嬉皮笑脸地朝赵楷拱手道贺。
赵楷笑道：“你们几个耳朵倒是挺灵光的，我这圣旨都还没有焐热，你们就都知道了。”
姚友仲瓮声瓮气：“那个小太监逢人便说，我等就算是想不知道也难啊！”
敖鲁斡也跟着一起过来：“恭喜了，现在你也是太子了。”
赵楷无奈一笑：“我这太子之位来的古怪啊！说实话我自己都没有料到父皇居然会直接把我升作了太子。”
“太子殿下你这话就太过谦虚了！这次出征你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上理应奖赏你！这太子之位非你莫属啊！”刘锜打趣，与众人调笑。
“少在这里贫嘴，你父亲的伤势怎么样了？”
刘锜的父亲刘仲武在最后一战中有些失血过多，现在还没有下床。
“大夫说我爹伤了元气，加上年老体衰伤口愈合缓慢……怕是时日无多了。”赵楷这样一说，刘锜方才露出的一丝笑容又化为了苦涩。
赵楷也略微知道一些他家老爷子的情况，点点头道：“我在凤翔府还有些人参、灵芝，已经命人前去取来为你父帅疗伤，你且将心放宽些。”
话说到这气氛便有些沉重，众人也不好再开口说些恭祝之类的话，正巧此时宗泽也大步走进了赵楷的房门，脸上似乎带着心事。
“好了，没什么事就散了吧。如今我虽然被封了太子，可还依旧是赵楷。你们日后若是有谁违法乱纪我一样严惩不贷，都下去吧！”
众人领了训各自退去，赵楷却又拦着敖鲁斡道：“你且先留下，我一会儿还有话同你讲。”
敖鲁斡点头在一旁坐下，宗泽杵着张没有表情的木头脸盯着赵楷猛瞧。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赵楷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宗泽道：“殿下看样子对老夫的来意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
赵楷笑道：“哈哈哈，其实我是没有在意宗大人来与不来。”
“秦王殿下！”宗泽沉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受封太子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赵楷沉吟道：“貌似这也谈不上是一件坏事……”
“你果真是这样认为？”
敖鲁斡见状觉得自己还待在这里有些不太合适，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先到偏厅坐会儿。”
赵楷以手制止示意他不必回避，对宗泽道：“宗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里都是自己人。”
宗泽不再掩饰来意：“秦王，你可知陛下这是准备对你明升暗降？”
赵楷眼皮一跳：“噢？宗泽大人未免有些挑拨我父子之情的嫌疑吧？”
“挑拨？想必殿下也应当知道，陛下对你早就有些疑心，不然我也不会身在此处。”
“若是在往常，陛下或许会对殿下所做之事有所纵容，但那是建立在陛下认为殿下还是孩子的份上，父亲对儿子的关爱。可殿下如今所做的这些事，不管是军事上的，还是当地的政事都已经让陛下有些坐如毡针，尤其是这次酣畅淋漓的大胜，固然使陛下高兴但同时也必定让他担忧。”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如今殿下坐拥陕西，更收了河西，军力数十万，俨然与诸侯王无异。不光如此，殿下出征之前在潼关的屯兵之举更是如同一根刺一般让陛下如鲠在喉，加上周围小人不停地进馋言，殿下认为陛下对你还有几分信任？”
赵楷点头，不以为意道：“宗大人来我这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然后让我好交出兵权随你进京去向父皇解释，祈求原谅然后在东宫之中规规矩矩地做我的太子？”
“不！”宗泽重重地摇了摇头：“到了这个时候，殿下反而愈加不能把兵权交出！”
“哦？”赵楷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一向大公无私的宗泽应该是会站在赵佶的一边，怎么现在好像却倒向了自己？
“宗大人，你这是在教唆我抗旨？”
宗泽俯首道：“非是抗旨！我这是为了殿下着想！”
赵楷走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宗泽：“为我着想？为人臣者不为君上着想却为太子着想。宗大人，你这是大逆不道啊！”
宗泽不为所动：“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做臣子的理应先为民着想，再次为江山社稷考量，最后才应当为君上效死！”
赵楷眼光直视宗泽：“宗大人，你可知你的这番话若是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可是什么后果？”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宗泽身为朝廷命官，不能不为大宋的子民考虑！殿下将来一定是个有作为的皇帝，我已经能够看到王荆公的理想在殿下手中逐步实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宋未来的希望陷入险境。”
“哈哈哈！”赵楷忍不住大笑起来：“宗大人这话说得我心里惭愧得紧啊！我方才只是试探一下大人，没想到大人也是荆公的拥趸！”
宗泽叹道：“身为臣子理当忠于君事，可若是为了天下苍生之事，那君事便又算不得什么了。老夫一直对范文正公和王荆公高山仰止，只是朝廷局势如此，民事不可为只能退而求次。”
宗泽这话若是放到后世的元明清三朝那绝对够他被抄家灭族了，但此时在他嘴中说出却是如此地自然。
这和宋朝的制度是有分不开的联系的。宋朝的皇帝虽然加强了中央的集权，并且还限制了地方上的权利将军事和财赋收归中央，把丞相的职能划分成四个部门，分管军事、行政、财赋、台谏。但却实实在在地让天下有抱负的读书人从底层走出考取功名将自己的理想实施，亲身参与到治国中来，把当官和实现人生理想相结合，这是后世朝代所不能比的。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实实在在的。有崇高理想的官员们是勇于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他们不但敢说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并确实是这么做的，他们做官的目的不是为了效忠皇帝，也不是为了手中的权利，而是为了造福这天下的百姓。
赵楷叹道：“多谢宗大人的教诲，其实我也对此有所预感。只是我如今接了旨成了太子，父皇要我交出兵权，我只怕是不能拒绝了。”
“殿下，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宗泽提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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