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珠是夜半醒来的，她醒来时，便见有一人趴在床边守着她，她下意识唤了句：“玉儿……”
林如玉猛然惊醒，抬头看向了已经苏醒的林明珠，他又惊又喜忙起身，却是腿麻了，人又跌坐在了脚踏上。
林明珠望着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没了脂粉的掩饰，他的轮廓不再如女子般那样柔和，可还是她熟悉的那个玉儿。
“对不起小姐，我……”林如玉低下了头，他惭愧，是他偏了小姐多年。
“难怪你从不伺候我沐浴，也不伺候我更衣。”林明珠倒是很平静，在经历过这么多大风大浪后，玉儿男扮女装的事，又算得了什么？
“奴……”林如玉习惯性的想说奴婢，却又觉得这时候如此自称不合适了，便深呼吸道：“小奴不敢冒犯小姐，只是娘死的早，小奴想一直守在小姐身边，才一直没有恢复男儿身。”
“是奶娘让你男扮女装的？”林明珠不解的望着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奶娘让自己的儿子男扮女装在她身边伺候？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娘是您母亲的陪嫁丫鬟，当年您刚出生，您母亲就血崩而死了。”林如玉低头缓缓道：“娘一个人带着您在那个家里，日子开始还好，新夫人进门，您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林明珠没有见过她母亲，只听林有道说她娘是难产死的，没想到还真是。
“娘带着您回林家找上了林老爷，林老爷安排了娘去一个庄子上，娘也是在庄子上认识了我爹，经林老爷同意成了亲，两年后生下了我，在我十岁那一年我爹外出遇劫匪死了。”林如玉继续说道：“后来，林老爷便把我们母子安排到了那个岛上，我也是至今才知道那个地方是传说中的鬼蜮山。”
“鬼蜮山？”林明珠当时只记得自己是蒙着眼睛被人背上山的，至于是什么山，她也是至今才知道。
林如玉叹了口气，抬头望向林明珠愧疚道：“至于我为何男扮女装？是因为我一生下来就不好，一名路过庄子上借水喝的道士告诉我娘，唯有把我当女孩养，我才能长大成人。这事……真不是有意隐瞒小姐的，而是娘临终前让我不能再离开您身边，怕有人害您，所以我……我只能一直男扮女装下去。”
林明珠明白奶娘的苦心，唯有贴身婢女才能一直留在她身边，换做一个小厮或侍卫，就只能在外院伺候了。
“因我自幼体弱多病，加上今年才十四岁，身量瘦小，男扮女装也不会惹人怀疑，可若是……”林如玉低下了头：“若是再过两年，可能就要瞒不住了。”
到时候，林有道必然会一怒之下讲他碎尸万段吧？
毕竟，小姐是林有道一心培养来做皇后娘娘的外甥女，身边却一直有他这个男人贴身伺候，说他和小姐之间清清白白，谁会信啊？
“你起来吧。”林明珠如今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她望着他们身处之地似乎又是船上，便想坐起来……
林如玉忙起身扶起了林明珠，说道：“小姐，我们是落水被人救了，这艘船的主人是燕阁的人，说等船靠岸了，就放我下来。我们到时候想去哪里的燕阁分舵都可以。”
林明珠有点浑身没有力气，下意识靠在林如玉身上，却又想到他们如今是男女有别，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想自己坐好了。
“姑娘可算醒了，都不知道你家这孩子多担心你，寸步不离守着你，唯恐咱们吃了你一样。”槟儿笑盈盈的到来，命人把衣裙首饰放好，以及两份夜宵。
林明珠在门被拉开时，她还吓了一跳，听了这位姑娘点话，她又是羞红脸，掀开被子下了床，起身行一礼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明珠……”
“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槟儿笑眼弯弯道：“毕竟，我也不是大发善心，不过是我这要为我家主人日行一善积德，恰巧遇上了你们罢了！”
林如玉扶着林明珠坐下来，压低声音道：“她们好像是江湖中人，有点不拘小节。”
林明珠看了林如玉一眼，眸光又望向槟儿，却见她们真一声招呼不打的又走了。
“小姐，听着这位姑娘的口气，这艘大船的主人，似乎不是善茬。”林如玉也没见过这艘船的主人，可有其主必有其仆。只瞧这位姑娘的行事作风，便知其主定然不是个正气凛然之人。
“无论如何，人家都救了我们，这份恩情……”林明珠想他们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活，更不要说报恩不报恩的事了。
林如玉见林明珠情绪低落的满脸愁容，他便轻声细语道：“小姐放心，在靠岸之前，我会打听清楚这艘船主人在燕阁的身份，等日后我们有了报恩的能力，我们再报答人家的大恩大德。”
“嗯。”林明珠这次死里逃生后，也看开了很多，无论玉儿是男是女，都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亲人了。
林如玉有点躲避林明珠的目光，他扶了林明珠走过去，在桌边凳子上坐下来。
夜宵很简单，就是两碗牛肉面，热腾腾的看起来，倒是很引人食欲。
……
槟儿这边已经回到她家主人身边，为她家主人捶着腿笑说：“您是不知道，那个少年有多在乎他家小姐，一瞧就知道他小子对他家小姐存心不良。”
“再是存心不良，人家也是真心实意，难得了。”红衣女子斜靠在美人榻上看账簿，今年倒是赚的不少，回去也能向阁主炫耀炫耀了。
“这倒是，他们身上很多细小刮上，一看就是穿林走山路受的伤，可见他们当时逃亡多凶险。可这少年一直没有丢下这姑娘，更是在大海里漂浮也带着这姑娘，可以说，若是没有他，这姑娘早死了。”槟儿接过婢女递来的茶，送到了她家主人手里，也是顺手抽走她主人手里的账簿，嗔笑道：“都和主人说过多少次了？晚上少看账簿，仔细伤了您的多情眸。”
旁边伺候的丫环，全都执帕遮嘴笑了起来。
红衣女子白了这群丫头一眼，接了茶喝一口，原来是热牛乳。
槟儿伺候了主人喝了热牛乳，也就带人退下去了。
主人不喜欢歇息时，身边不喜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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