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现在是白天，别怕。”
丁寻起身朝窗边走来，只见母亲正在趴拉着已经打开了的院门儿。
“我妈？”
“阿姨她想进来，她一定是来找我的，我去开门！”
姚瑶放下筷子就冲了出去。
丁寻没有跟出去，因为她觉得母亲的眼神和以往有些不同，但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姚瑶跑向院子，还在专注地拨弄着门板。
“阿姨，您来了！”姚瑶跑到她面前。
丁寻也连忙朝院子走去。
“妈，您怎么过来了？我二婶呢？”
“小寻乖……姚瑶宝贝……”
傻娘无视儿子，抱住姚瑶左瞧右瞧，姚瑶的脸顿时红到耳根。
和傻娘接触久了，她已经能听懂傻娘这些听着语无伦次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刚才说的这句是把她和丁寻连在了一起。
“妈，您这又是来看您的蚂蚁宝宝了吧？来，我扶您过去。”丁寻连忙化解姚瑶的尴尬。
把母亲扶到枣树下的板凳上坐下，拿了一根小树枝给她拨弄蚂蚁用。
“妈，您先陪着蚂蚁宝宝，姚瑶她饿了，吃完再来和您玩，明白吗？”
“姚瑶吃！”傻娘听懂了。
“姚瑶，走吧，你快去趁热吃完。”
丁寻不经意地拉着姚瑶的手走进屋里，刚要坐下才发现自己还牵着她的手，吓得慌忙放开。
“不不……不好意思呀，我我……”
“你这是要看着我吃呀？”
姚瑶假装不理会他，抓起筷子就埋头吃起来。
一碗面条还没吃完，院子里的傻娘神色慌张地跑进来，拽着丁寻的衣角直往外走。
“妈，您怎么了？”他跟着出来。
傻娘拉着他跑到院门口，指着外面直比划：“人……死人……”
“妈，那些都是活人，您别总说死人，被人家听见会骂咱们。”丁寻劝慰着，想把母亲拉进来。
傻娘急了，用力推儿子出去：“他们，跑。”
她的意思是刚才那群人从门前跑过去，一定是出了啥大事儿，在她的意识里，死人是最大的事。
就像丁寻的父亲丁大有死了，这就是她生命中发生的最大的事儿。
丁寻这才反应过来，匆匆朝喧闹和哭喊的人群跑去。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啥事了？”
他拨开人群看去，村里的王大娘倒在地上大哭。
村民们见他来了，指着王大娘说：“丁寻来了，大娘你别快别哭了，陈董事长一定会救大旺。”
“大旺怎了？”
丁寻知道王大娘的儿子王大旺在山里采矿，是陈耀轩矿山的一名矿工。
照理说这大白天的应该在矿山才是，王大娘哭啥呀？
“山里塌矿了，大旺他……被埋在矿下一上午，刚才挖出来已经……刚送县医院去了。”
“这可怎办呀，大娘就这么一个儿子，可千万不能有啥事儿呀！”
丁寻一听，没能来得及回院子里和母亲、姚瑶交代一声，就疯了似的朝公司跑去。
他知道，这个时候陈耀轩那儿一定已经乱成了一团。
这可是开矿以来发生的第一起事故。
跑到陈耀轩办公楼下，村民们已经围得水泄不通，高峰正带着保安队伍在维持秩序。
“姓陈的，出来，给王大娘一个交代！”
“陈耀轩，我们知道你在里面，别做缩头乌龟了！”
“就是，说现在是现代化采矿，很安全，不会有啥危险，现在呢？”
“他就是个大骗子，你瞧把咱们村的老屋都骗走了，每天生意那么好，用着咱们的房子挣他的钱！”
“……”
几位领头的一带节奏，立刻引得群情激愤，整个人群骚动起来。
丁寻走到高峰身旁，轻声问：“陈董在楼上？”
“是的，陈董也受伤了，王大旺就是被陈董下到矿坑里救上来的。”
“他也受伤了？那为啥不一块儿送医院去？”
“陈董不肯，他非要回到公司来。”
丁寻推开高峰，从后门冲进办公楼，电梯门前也围着一群要找陈耀轩算账的村民，他只好走楼梯上去。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锁着，他敲了几下没有动静，想了想走到楼梯间拿出手机拨打陈耀轩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陈耀轩疲惫的声音传来：“丁寻，有事吗？”
尽管他极力把声音装得很平静，但丁寻还是听出了焦躁不安和恐惧。
那是一个人面对死亡事故的恐惧！
“陈董，我就在你门外，外面没有其他人，请开一下门。”
他边说边走向门口。
门开了，陈耀轩每天打理得顺滑光亮的发型乱了，像个鸡窝顶在头顶。
“进来吧。”
丁寻迅速闪身进去，很快把门锁上。
陈耀轩把自己埋进大沙发里，双手抱着头，发抖的胳膊撑在膝盖上。
“陈董，事儿我刚听说了，王大旺没有啥危险吧？”
“不知道，我把他扒拉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那……你自己的伤……”
“我这点伤不要紧，我见到王大旺的那一刻，我宁可倒在矿下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丁寻听了，内心一阵难过。
平时那么意气风发的青年，此时却像个颓废绝望到极点的老人，看到了死亡。
“山上不都有严格的监督吗？高财富说过一切设备全是最先进的，能确保万无一失，怎么……”
“说起来，责任在王大旺自己，可是现在受伤的是他，不管他是死是活，人们只同情死者和弱者，而不会去追究是谁造成的事故。”
陈耀轩满脸悲凉，丁寻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推卸责任没有任何意义。
这些村民大多数没有啥文化，即便是读到高中的那群年轻人，他们也对采矿设备一窍不通。
“他把已经断开停用的设备给插上了电源，按捺不住好奇心，每个按钮都按了一遍，当时大清早的还没有上工，谁也想不到他……”
“陈董，别说了，我都懂，我扶你下去，咱们走后门上车去镇上的医院，你一定要去检查一下。”
丁寻不用再听事故的经过，他能想像得出当时是怎样的情景。
王大旺不但毁了一套价值几百万的设备和设施，还差点儿把自己的小命给玩进去了。
“不，不必了，一点儿小伤，不碍事儿。”陈耀轩固执地拒绝。
他哪有心思上医院，他要在这儿等县医院的消息。
“那我打电话让高峰去请个医生来为你做检查！”
丁寻的驴脾气也上来了，不由分说抓起桌上的电话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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