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即使这样，对视两秒过后，唐莞莞仍是招架不住地率先移开了目光。
在他面前，好像不论是十四年前，还是现在，她都一样地没出息。
手里的筷子无意识地机械一样戳着碗里的米饭。
竟然没有骂她？也没有凶她？更没有对她夹枪带棍地说些什么？
还去幼儿园里接了葡萄不说，竟还这么平静地在家里吃了顿晚饭？
这可是结婚这四年来都没有过的。
不，这算是从她十八岁生日那晚过后就再也没有过的。
霍靳北，他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还是脑子那里出了点什么问题？
“嘻嘻，”葡萄清脆的笑声打断了唐莞莞的腹诽，小姑娘咧着嘴看她，“妈妈，爸爸在说你呢！”
唐莞莞……
这餐厅里就他们两个大人，她当然知道他是在说她了！
定了定，她抿抿唇瓣，认真地看男人一眼，轻声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去了。”
霍靳北掀起眼皮，许是觉得她此时看起来挺乖巧，他嗯了一声，然后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了餐厅。
他一走，唐莞莞瞬间觉得餐在这里的气氛没这么压抑了。
她闭了闭眼，放下手里的筷子，长长地舒了口气。
“妈妈，”葡萄这时从椅子上下来跑到她身边，“你怎么了？”
“我没事，”唐莞莞摇头，俯身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发顶，沉吟片刻后问道，“爸爸去幼儿园接你，是不是很开心？”
“是的呀，”小姑娘猛点头，下一刻，又嘻嘻一笑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妈妈能去接我。”
“为什么？”
“因为妈妈会讲很好听的故事啊，”小丫头一板一眼地，“今天早上我本来也是想让妈妈送的，可我都醒来了妈妈你还在睡，然后刘奶奶就跟我说，你累了，需要休息，让我不要吵你。”
唐莞莞听完笑了笑，刘奶奶在这个家里四年了，她很信任她，也感激她能对葡萄这样解释。
“所以，葡萄就让爸爸送你去幼儿园了吗？”
“不是这样的，”小姑娘说着摇摇头，“是刘奶奶早上带我打车时，被爸爸看到了，他主动提出来要送我去幼儿园的。”
唐莞莞蓦地睁大了双眼，霍靳北主动提出来的？
不是因为她的关系，他一向都不愿意跟葡萄亲近的吗？
怎么这次，她冲他发了脾气，说了恨他，他倒是一下对葡萄这么好了？
……
很快，到了葡萄睡觉的时间点，洗好澡后，唐莞莞照旧给小姑娘讲起了平时爱听的故事。
只是平时听完故事就睡觉的小姑娘，这次却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像是有什么话要问她一样。
半晌后，在唐莞莞带着疑问的眼神里，她吧唧一下亲了唐莞莞的脸颊，“妈妈，”
她嫩生生的小手抚着唐莞莞的脸颊，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舍，“我喜欢听你讲故事，我喜欢你哄我睡觉，我爱你，我永远永远都爱你！”
“……”
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唐莞莞闭眼深深地吻了吻小姑娘的额头，“我的乖宝，我也爱你，我也永远永远都爱你！”
小姑娘听完她的话抿唇笑了笑，学着她的样子吻了吻她，稚嫩的童音听得人心里暖烘烘的，“妈妈也是我的乖宝，我永远爱妈妈！”
“宝贝！”唐莞莞不自觉地更搂紧了小姑娘，凝着她漂亮的脸蛋看了几秒后，她涩涩地开口问，“葡萄喜欢，和爸爸在一起吗？”
小姑娘思索了片刻后，点点头，末了又带着些不满地开口道，“就是觉得他好冷呢，都不笑的，每次见到他，他都是，”
她学着霍靳北绷着一张脸的样子，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别提有多可爱了，“就是每天都这样，看起来可不开心了呢！”
“……”唐莞莞被她天真的模样逗笑，半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下变得温柔又深远，“爸爸他，其实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很好很好，是妈妈，是妈妈做了错事，让他太难过了，所以他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葡萄要记得，这个世界上，最爱葡萄的除了妈妈，就是爸爸了，以后，以后如果妈妈不在你身边了，你要跟妈妈好好的，要乖，要听话，不要惹他生气，也不要……”
“妈妈，”唐莞莞话还没有说完，葡萄就不解又焦急地打断她，“那你要去哪里啊？你为什么不和葡萄在一起了？”
小姑娘一下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惹得唐莞莞心被扯着一样的痛，她忙安抚她，“没有，没有，妈妈哪里都不去，妈妈就只是说如果，不是真的！”
“这样啊……”小姑娘拖长了尾音，没有再怀疑什么，下一秒，她又紧紧地依着唐莞莞，“那妈妈咱们说好了啊，你一定一定要在我身边，你都不知道我可喜欢听你讲故事了，我也可喜欢你哄我睡觉了。”
“……”
望着掌心里的药片，唐莞莞脑子里不由又浮现出小姑娘说喜欢她讲故事的神情。
大约是这些年里经历的太多了，所以当初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太惊慌，就只是一个人跑到爸爸的墓地里痛哭了一场。
哭过以后，她就开始在心里一件一件地想着要怎么安排自己的后事。
葡萄，是她最难以也是最无法割舍的！
所以，这些日子里，闲暇下来时，她都会偷偷地录很多很多的视频。
她找医生特意地咨询过，孩子的忘性都是很大的。
只要后来她过得好，有人用心一直陪在她身边爱她，妈妈的这个角色，应该是很快就会被取代的。
好多事情，只要霍靳北想做，他就一定能做好！
这一点，她一直深信不疑。
她录的那些视频应该足以够霍靳北陪着葡萄慢慢，慢慢，慢慢，忘记她……
一时之间，想到这些，唐莞莞心里特别地不是滋味。
低眸，再看掌心里大大小小的七八种药片，她唇角缓缓地露出一抹苦笑，随即，她闭眼一把全部吞下。
这药是治不了她的病了，但总归是能让她看起来还算个正常人。
不然，就依她现在的状态，绝对能吓到葡萄！
那是她的宝，她最爱最爱的心尖宝，她怎么忍心呢？
各种交织的苦味很快充满整个口腔，唐莞莞皱着一张脸咕咚咕咚地喝着水。
一杯水刚下肚，门外就清晰地响起男人掷地有声的询问声，“你在吃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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