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再三确定葡萄身体状况好点后，霍靳北高悬的一颗心才稍安了下，他看着即使生病了也不吵不闹就乖乖巧巧的女儿，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方才他去医生的办公室，又问了好多关于她现在的情况，医生跟他说了很多很多，包括葡萄小时候生病时的一些细节问题。
他听完，才知道自己在那四年婚姻里都错过了什么。
他更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孩子从出生到一点一点的长大，是那样的难。
他更一点都不知道，在葡萄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生病时，唐莞莞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么瘦小的她，是怎么带着幼小的葡萄来医院的？又是如何在葡萄啼哭不止时，一点一点的哄着的？
刚生完孩子的她，自己也很虚弱的吧？
那时候很多人都以为她害死了黎雨浓，对她的敌意都很大，冯玉梅更是隔三差五的就去找她麻烦，她心理上承受的也更多吧？
可那个时候的他在哪里呢？
他在找黎雨浓。
他在外地出差。
他在应酬。
他在很多很多地方，他在忙很多很多的事，总之，他就是不在她的身边。
不。
是即使他在她的身边了，他也不会关心她一句，他也更不会看葡萄一眼。
因为那时候他就是认定了唐莞莞生下葡萄，就是为了更好地留在霍家享受荣华富贵。
他恨她。
他很恨很恨她！
其实从头开始想一想，莞莞她何时在乎过霍家任何一点儿的财产？
最初来霍家时，她只是想有一个家，为了不被赶走，她连饭都不敢多吃，也是为了怕被赶走，她每天都跟家里的佣人抢着干活。
她是那么善良又知分寸，自己能做的事从不想去给别人添任何一点的麻烦。
甚，在当年他说出要为她妈妈翻案时，她说现在的她无能为报，只能给他下跪……
那么赤诚又真挚的莞莞啊！
纵使是他一直对年幼的葡萄不好，莞莞也是用一腔的爱意和温柔教育葡萄，要爱他这个爸爸，要认他这个爸爸。
而其实，他是不配的。
霍靳北深沉地看着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的小姑娘，半晌，苦涩地问了句，“葡萄有没有，讨厌过爸爸？”
“……”小姑娘被他问得一愣，片刻后，咬着小嘴唇摇摇头很是认真地说，“妈妈说过，葡萄不可以讨厌爸爸。”
霍靳北瞬间破防，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很热，不想被葡萄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他别开眼，掩饰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他看着还透着病态的小姑娘，“葡萄，还记得爸爸跟你说过的等爸爸回来要带你去见一个很喜欢你的人吗？”
一说起这个，太久心里已没有过期待的小姑娘瞬间眼睛都亮了，她点点头，“记得。”
“乖，”霍靳北大手拍了拍她的头，“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见她。”
小姑娘想了想问他，“她在距离我们很远的地方吗？”
“嗯，”霍靳北颔首，“要坐飞机。”
“这么远啊？”小姑娘的世界里，要坐飞机去就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了，“那爸爸，既然她那么喜欢我，为什么她不来看我啊？”
“……”
霍靳北一下被问住，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就看见输液架子上的液体已经空了。
叫过来护士拔完针，霍靳北正准备再和葡萄说会话，就见小姑娘已经又慢慢地合上了眼皮。
他看着，轻轻地将她的小手放回被子里，大手贴了贴她的额头确认她没再发烧后，他坐下来拿出了手机。
熟练地打开邮箱翻阅着几分钟之前手下发过来的照片。
是在一家快餐店里，唐莞莞和蒋东程还有那个小女孩在一起吃午饭，气氛看起来很不错。
只是，一连的几十张照片里，唐莞莞都没有再笑过，她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
吃饭的时候也胃口不太好的样子，一直朝窗外看着什么，没有聚焦的眼神里一片茫然和不知所以，看得人一阵心疼。
她在透过看窗外想什么？
都说孩子是连着妈妈的心的，她会感觉得到现在她的乖宝生病了吗？
明明早上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又那么一脸温柔的对着别的小孩还那么生气，愤怒，可此时看到她这副忧思的样子，霍靳北又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纠起来了。
这一秒里，他又不想唐莞莞现在能感知到葡萄生病了。
他怕她会难受，怕她会哭，怕她会心疼。
担心她会在现下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会害怕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心情不好。
盯着那些照片看了良久后，霍靳北疲倦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妈……妈妈……”睡梦里的葡萄这时发出了痛苦的呢喃声，霍靳北一个激灵，就见葡萄方才还灰白的小脸一片潮红。
她呼吸也比方才重了些，小手紧紧地抓着床单，一张小脸蛋也皱了起来，整个人都陷进了什么梦魇里了一样，嘴巴里不停地唤着妈妈妈妈……
霍靳北连忙起身，尝试着唤醒她，“葡萄，葡萄……”
他一连唤了好几声葡萄都毫无反应，就还是不停地唤着妈妈，妈妈。
童音低低，带着痛苦的呜咽。
霍靳北急急地摁了铃。
医生很快过来，检查过后，她沉重地叹息一声，然后对霍靳北说道，“是又烧起来了，还是那句话，小姑娘啊心事太重，刚进来时，就不停地喊妈妈，现在又要妈妈，孩子小的时候，是很想妈妈能陪在自己身边的。”
这位儿童医院的医生是至葡萄小时候起就给葡萄看病的，对霍家的事也略知一二，也是如此，就更疼惜葡萄了。
“唉，可怜的孩子，”她摇着头对霍靳北说道，“今天估计她一直会这样反复地烧，您小心注意的，有什么情况随时叫我。”
霍靳北点头，视线牢牢地锁在葡萄又渐渐稳定的小脸蛋上，悄然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而此时医院住院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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