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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眀棋说，下雪之前，为我猎一匹白狼。
依照北地的婚俗，乾裔和坤元成亲，聘礼中最重要的便是一张完整的白狼皮。
而今积雪数尺，千岩尽白，那人终是不能来。
我呆坐在窗边，面前的书案上摆着几个月前收到的信。也不知翻出来看了多少遍，虽然每次都小心翼翼，信纸四角却还是卷了边儿，上边的横竖撇捺正如执笔人一样劲挺刚正，只讲了几桩路上的见闻，平平如常。
近千字，无一句相思......果真是个木头。
我心中难受，却又舍不得放下，盯了半天，直到一个字都认不得了，沿着折痕叠好信纸，夹回书页。
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似乎又有人上门。我心中还存着几分希冀，凝神默听，但终究距离远了些，分辨不出是否有他的声音，便起身立在门口，也好让他一进院子就能瞧见我。
一人踏雪渐近，窸窸窣窣 ，我心头一紧，捏了捏拳头。
推开门的却是一个身形高挑的戎装少年。
许是注意到我面色不虞，苏奚辰愣了一瞬，悻悻地收敛了表情，唤道：“二哥。”
我心中暗笑自己魔怔了，就算是江眀棋，又怎么会像苏奚辰一样唐突，直接闯到内院来？
我点点头，扯出笑容，“半年不见，你又长高了。”
乾裔得上天眷顾，天生威武刚强，聪慧理智。坤元则如我，孱羸矮小，软弱无能。
苏奚辰虽小我两岁，但三月一变样，现在已经比我高出不止一头。
小时候不服，事事都想压他一头，现在却不得不认命。他能驰骋疆场，挥洒热血，我么......只能拘在这小小后院，看朔雪纷飞，无病呻吟。实在是天差地别。
苏奚辰见我应他，往院子里窜了几步，随即又猛然顿住。乾坤有别，小时候没在意，现在我已来过潮期，和他虽是亲兄弟，也多了许多相处的规矩。
“阿轩和阿竹呢？怎么只有二哥你一人？”他转着脑袋看了一圈，眉心微微隆起，十五岁的面部轮廓初见硬朗，煞有介事的样子倒是有几分严肃。
“府里的下人现在如此懈怠惫懒？这么厚的雪也不扫，万一摔着你怎么办？”
从前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下河捉鳖的苏府三少，恨不得讨整个拜城的嫌，竟然也操心这些琐事，语气好似以前闹得阖府上下鸡飞狗跳的不是他一样......
我不禁微哂，道：“这几天事情多，我帮不上忙，就把他二人借给刘管家了。”
“他们能做什么？”苏奚辰撇撇嘴，“能把你院里的差事做好就不错了。”
我挑了挑眉毛，“是没有你苏三少能干。家里晚上有客，要不你去厨房替下他们，一展身手？”
“当我没说！”苏奚辰连连摆手，“不过，二哥用人不善啊，阿轩跟饕餮下凡似的，让他们去帮席，还不把赵叔的锅碗瓢盆都给吞了！好在今天的西北风吹得够大，张着嘴就能喝饱！”
说着，他深墨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下，拢了双手放在嘴边，哈出一口白气，再用力搓了搓，生怕我看不出来他冷得很。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他脑袋左摇右晃，一幅讨戒尺挠痒的稚童背书样，“二哥，你站在穿堂风的口子上，是在吃午膳？”
我往门边靠了靠。他立马会意，踩着雪，“嘎吱嘎吱”趟到门廊，狠狠跺了跺脚，震落革履和玄色披风上的雪。
“我也正想问是什么风把你这尊小煞神吹回来的，原来是庚癸之呼。不守规矩被扣光了粮饷？”
苏奚辰撇撇嘴，甚为豁达，“那几个铜板和馍馍，不要也罢了！”
我侧头睨了他一眼，玩笑道：“怪不得，苏大伍长好不容易回趟家，也是两手空空，都没根鹅毛遮手。”
“诶！”他抢了一步，挡到我前面，“我给二哥带了礼物的，只是太大，搬不进来。”
我看他表情有怪，自是不信，蹙了蹙眉，“什么？”
他指了指天上，“喏！”
我仰头看，北边入冬，天气就格外阴沉，十之**都在下雪，只是未曾注意到今天有些转晴，微弱的阳光描出厚重云层的边缘，还有几分好看，我不由笑了笑。
“那片云是我大老远从钦原州牵回来的，就白送你了！”苏奚辰一手叉腰，好不得意的样子。
终究还是个小孩子的心性......我叹了口气，白眼也懒得翻，道：“如此大费周章，想必是不小的破费，多谢。”
“没事儿！改天再牵个太阳来给你！”他以为成功捉弄了我，拍着腿哈哈笑，我只怕他笑断了气，斜眼看他。
“不用了，屋里烧了地龙，已经够暖和的了，太阳你留着，自己烤馕吃。”
“那星星呢，二哥要不要？”他笑得狡黠。
“不要。”我没好气，“你自己留着，放在屋里，晚上亮堂，也好多看几本书，免得成天嘴里都是不着调的浑话。”
他又挡在我面前，“二哥，真的！北御府下贼星，砸了好大一个坑，被我抢到了，我正想着找铁匠打把剑，你要不要？我也给你打一把。”
我皱眉，“这段时间都在传，盛京的钦天监说什么紫薇欲坠，将星璀璨，贪狼现世的，你还赶着去和这些异象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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