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在宫殿里此起彼伏地响起。
几位内侍缩在宫殿的一角，话都不敢吭一声，就怕自己成了瓷器的替代品。
太子的亲信遂安夫人闻讯飞快地赶了过来，一下就抱住了他，痛惜道：“殿下，不要弄伤了你自己。”
李承乾状若疯魔地发泄了一通，一屁股坐在塌上，抚着额头不说话，宫殿里一时气压极低。
良久后，李承乾才深吸了口气道：“孤没事，夫人不必担心，下去吧。”
遂安夫人叹道：“太子殿下何苦为难自己，圣人还是看重殿下的，否则怎么会给殿下设崇文馆，还搜访贤德，出任东宫辅臣呢？”
李承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不错，这么十多位辅臣多尽职尽责啊。一天天地就专盯着孤的一言一行纠正，想把孤打造成他们要的样子，措辞一个比一个凶狠，稍有点不顺他们的意就不惜犯颜直谏，多了不起？这到底是孤的辅臣，还是孤的枷锁？”
遂安夫人暗暗垂泪，口中劝道：“殿下放宽了心，莫去在意他们便是。如今修宫殿花的是殿下的私库，又不是国库，他们这样责骂殿下本就无理，殿下大可不必理会他们。”
其实今日遂安夫人私下找到了孔颖达劝说其不宜总是当着太子殿下的面痛加批评指责，完全不顾太子颜面。但孔颖达却表示他这样做死无所恨，根本不买遂安夫人的账。
李承乾道：“孤有足疾才是他们眼里最大的错吧，修缮宫殿铺张浪费之类都只是抨击孤的借口罢了。”
遂安夫人道：“殿下切莫多心，圣人不是派了魏公助你吗，魏公最得圣心，有他在，殿下的地位定然稳如磐石。”
李承乾不想再多说，只道：“孤明白，现下让孤独自待一会儿。”
遂安夫人只好起身退了下去，宫殿里的那片狼藉，内侍们已经在适才两人谈话的时间里飞速地收拾好了。
李承乾摆摆手：“都下去。”
“是。”
过了会，他的心腹侍卫李励进了殿，说道：“殿下，江南有信。”
李承乾伸手接了过来，三两下看完，道：“玻璃坊即将出现第二家了，不过也不碍事，他们只在南部售卖，却不会到北边来。你去跟玻璃坊的管事说，后续让他跟着吧，孤觉得林兄所言的南北统一售价甚合心意。”
李励应道：“是。”
又说道：“殿下，这事可要知会一声卢国公？”
李承乾点头道：“你亲自去说吧。”
李励道：“是！”
李承乾又叫住他：“林兄信上提到了一种新式记账法，你派个人去江南问问清楚，方便的话以后孤名下的产业都用这个法子记账。”
“是。”
这个日进斗金的玻璃坊，李承乾一番运作后成了东宫之物，入的是他太子的私库，他当然很上心。修缮宫殿、购置宠物靠这些私房钱他可以少听一些骂——虽然那群多管闲事的老匹夫不该骂的还是要骂，但至少李承乾自己觉得自己理不亏了。
当然，这份生意也不是他一个人独吞的，他还拉了卢国公、琅琊郡公一起干，他占大头。
李二陛下知道这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户部一干人等很不满意。因为制玻璃和制烈酒的方子是林、苏两人献给陛下的，既然献给陛下，那当然就要跟马蹄铁一样造福整个大唐了，怎么能让东宫私下运作呢？
于是户部的人在朝堂上吵了几架，只可惜没吵赢程咬金和牛进达两个大喷嘴，事情便这么定下来了。
李励退下去后，李承乾又盘坐在书案前看了一会折子，开始处理政务。耳边没有吵闹的人，他觉得自己看起折子来更顺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内侍赵贵来到殿前求见。
李承乾忽然想起了那人，问：“怎么了，他还跪着？”
赵贵回：“殿下，他晕了。”
李承乾下意识地就要抬脚，又忍了下来，冷笑道：“那就拖进殿里。”
赵贵低头道：“是。”
说完便退了出去。
李承乾又工作了一会，忽然一摔折子，起身往宜春宫去。
他进宜春宫殿内的时候那人还昏着，便冷冷道：“取桶冷水泼醒了。”
赵贵踌躇了一下道：“这……”
李承乾抬眼看了他一眼：“怎么，连你也敢违逆孤？”
赵贵忙不迭道：“不敢，不敢。”说着便退了下去很快取了一桶冷水过来。他并不直接兜头浇，只取了一瓢极有手法地洒在那人脸上，只见那人睫毛颤了颤，似要醒来。
李承乾看着赵贵的动作也没说什么，心里那股气却散了些。他挥了挥手，赵贵便提着水桶退出了殿外，顺便带上了殿门。
称心昏昏沉沉间猛然被泼了水，一个激灵就转醒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淡黄色绣龙高头鞋履，普天之下只有太子可穿。
称心挣扎着撑起身半坐在地上。一恢复神智，他的膝盖就痛得厉害，跪是跪不了了，估计离废也不远了。
跪了一夜，丢了半条小命。
要说后悔吗？好像也没有。
李承乾盯着他的脸，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半晌后，冷冷道：“你想清楚自己错哪里了吗？”
称心垂下眼睫，神情淡漠地回：“臣有罪。”
李承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怎么会有罪，你好的很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称心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李承乾看到他这幅模样就生气，将他拎到塌上，冷了脸道：“跟孤求个饶那么难吗？”
称心抬眼看着棱角分明的李承乾，一双犹如被迷雾笼罩着的眼眸放出茫然的光。
李承乾被他这双如烟如雾的美眸注视着，登时感觉维持不住原则，他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总是忤逆我。”
称心淡漠道：“臣不懂殿下的意思。”
这是很直接地顶撞了，李承乾被堵了一句，居然也没生太大的气。
他“嗤”地一笑，挑眉道：“是，你会懂才怪。”
称心忽而一笑，如春风拂面：“请殿下指教。”
李承乾道：“那你可要好好学。”
称心低了脑袋，淡淡道：“臣谨记。”
李承乾猛地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朝着外头喊道：“来人，快来人！”
一直候在殿外的赵贵闻声立刻进来：“殿下，臣在。”
李承乾皱了眉道：“去取些化瘀膏来。”
赵贵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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