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这包倍光做的这事还不至于伤天害理、杀人越货的,于他来看这白莲教虽说名声不好,这回做的却也并非是极恶之事,若非白莲教这回将这事情闹大了,怕是朝廷还模棱两可的,如今逼着朝廷也站了出来,倒是显得汤寿潜他们是不与洋人动手的“讲道理”之人了。摆在成陆眼前的倒不是杭州那边如何做,以汤寿潜的本事,想来必然是能摆平的,他要想的,是包倍光的事情如何做,成陆盯着金凌,忽而想到件事情。
“敕军令可送到包家去了?”成陆问道。
“自然,除了你父亲才回来,余的早送到了。”金凌一脸怎么突然问起这话的怪模样。
“走,我们去包家。”成陆心里已然有了主意,左右倍光要受一回苦头,只能相较取其轻了。
而成陆料想不到的事,正在他为包倍光奔波之时,在成家,已经有一场诡局在绕着他而“奔波”,他更想不到的是,这两件事情竟会因为一个人而碰撞在了一起:
就在成陆去了包家的几日后,一直与成陆交错的吴停云忽然返家,给成陆带了了成海的新动向,从上回成陆向成荣浩说了码头走私军火,而成荣浩一笔带过之后,成陆便想着必然要成荣浩亲自见证才成,因而对码头加紧防范,并由吴停云亲自去看,果然比成泽又要更仔细。
“你去告诉钱盛,叫他想法子将成荣浩引到那头来。”成陆马车一路往码头,沿途将成泽丢在报关行门口匆匆嘱咐便往码头而去,今日可是要给成荣浩送他寿辰的大礼——今日正是成荣浩寿辰的前一日。
成陆方才到了码头便有吴停云迎了上来,此时他身边并没有旁人。
“我叫他们都去防备着了,怕大少爷突然察觉有了变故。”吴停云释意。
成陆不过略点了头自提步往里头去,目的地他们都太过熟悉了——叁号仓库。
叁号仓库
往日里都是进出大门紧闭的仓库,今日不知怎地门门是豁然开朗,连平日最见不着光的角落此时也能见了灰尘在微光中翻腾,上头的天窗也是打开着泄进了光,明明是一派暖光倾泄的舒意,只是来往的风却很凶,前、后门间呼啸夹击,将这仓库生生地吹成了一座虎穴,而那些阳光似乎不过是虎穴前的最后一道诱饵。
成陆今日再也无须做戏或者故意埋伏,他每一步地踩得豁然坚定,这大概是所有通往这仓库的脚步间最不偷摸的了,随着成陆逐渐地往叁号仓库逼近,在临近的角落或是仓库间都有人在暗处流动,成陆一瞥眼甚至能见到那几个熟悉地看顾面孔已然被三四个人个压下,捂着嘴连一点声响都不能发出来。
成陆在叁号仓库外又停了一步,吴停云向周围示意,成陆能听见人跑动时带来的空气涌动声,在他耳边嘶嘶而过,他没有再犹豫,迎着叁号仓库外的“诱饵”,一步踏入了虎穴之中。
起初没有人察觉这两个孤身而入的人,似乎少了门口看守的人,里头那些剩下搬运的伙计就如同少了牧犬的羔羊一般,直到成陆又往里走站到了他们身后,这些人才察觉起来,而此时在外头收拾的人也跟着到了成陆的身后,还没等最先察觉成陆之人发出些声响,又被制服了,明明可以毫无声响地一步步过去,成陆特意将地上的箱子踢出了声响,原本只有风声呼啸的仓库内,忽而就被这一生异响给惊动。
“二少爷到。”吴停云朗声道。
这话仿佛是什么暗号似的,方才一心活计的几人突然像被点了炮仗一般往外头逃去,都不需眼神示意地,都默契地往门口那儿窜,结局自然是被吴停云早安排好的人在外头都给逮了。成陆扫了一眼,只有这几个人在,何禄,不曾在的,成海也不在。成陆示意吴停云,他即可往四下派人搜查,竟然都没有发现人。此时成陆总算是察觉出事情的变故了。
“给我把箱子撬开!”成陆吩咐道。
木箱一个接一个的被打开,成陆紧盯着里头的东西,仿佛难以置信似的,又一步上前去仔细查看,那层层堆叠的稻草间,除了些塞得满满的米袋子,竟然什么都没有!成陆从身旁人身上抽出把匕首,一道划开,只有哗哗的米顺着破口流了满地。
“中计了。”成陆咬牙低语。
吴停云接过成陆手中的匕首,又顺着开了几个箱子里的米袋,都是同样的结局,他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错愕。
“是我的失误,没调查仔细,竟然叫他这样做了陷阱。”吴停云低声致歉。
“不可能只这样来一出,你去吩咐所有的人,立刻撤走!”成陆吩咐着也往外头。
吴停云比他更快一步地跑出了仓库去撤人,成陆紧跟其后,却在仓库门出之际,见到了个意想不到之人。
“倍光?你怎么会在这里。”成陆此时脸上的错愕丝毫不亚于吴停云方才的神色。
包倍光身上正带着事,从杭州回宁波之途私逃,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成陆快速地扫了他一眼,衣裳倒都是好的,只是脸上略显疲态,原本就剃了的头发此刻更是刺儿伶仃的,显然是不知从哪儿远途来的。他大约也是知道自个人眼下的状况,急急地推着成陆往仓里里头躲,吴停云见状要来制止,成陆赶紧让他先去做事情,他将倍光拉到仓库门内,还没等他说话,包倍光却先开口了:
“陆哥,枪呢!”
成陆被他这一问问地更是糊涂:
“什么枪?我还没问你你这个时候怎么在这儿的?”
“成海哥…”宝贝光嘴里的话比脸色还急,却被成陆忽而打断。
今日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太过诡异了,包倍光嘴里这一声成海哥更是叫他有不好的预感,太不对经了。
“先别说,跟我先离开这儿在说话。”成陆只是这么急切地嘱咐了一句拉着他跟上吴停云的方向走,而就在他们要离开这“虎穴”的最后一步,成陆分明一只脚已经踏出去了,却停在了那里,一步也不能再往前。这“虎穴”终于露出了他险恶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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