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陆眼中的迷茫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坚定:“冯海宁与他们有旧仇,与我有心恨,再这样的利益面前,我们与他们是合作,若是这回能借着冯海宁的是发作邵家业,甚至是成海,那便是最好的,而且这回成泽新送来的消息,有湖北那边的消息,我也要借着段云业去打听一番。”
成陆心想,他既然对自己作出一番多么谦让的样子,他也该用一用,否则,如何叫他心安呢?
这事果然成陆交付对了人,没几日凤三那儿便派人送了张相片过来。
“瞧着样子,仿佛并不是在这儿拍的?”金凌拿着相片问成陆。
这相片如今虽然也有时兴的了,但也并不十分常见,相片上满满当当地站了两排人,左右并还有几个洋人站在身侧,第二排正中站的便是冯海宁与邵家业,只是二人的相貌敲上去都比他们见到过的样子要稚嫩许多,那是邵家业脸上笑的模样也还没有如今这么渗人,成陆又翻到相片后头:于普鲁士留。
“德国留洋的?你可有听闻?”金凌凑过来念了上头的字,又问成陆。他却摇了摇头,他对邵家业知道的不过是他家中一些事,邵家业这人的生平他到底是不清楚的,只是邵家业既还要做表面的买办生意,与洋人交往也是频繁,必然也会些洋话,若说他是去留洋时学过的倒也并不稀奇。
“有这照片在手,也不用再探究这冯海宁做这些事的缘由是什么了,我与邵家业有龃龉在,又成海与邵家业也来往多,我断定这事是他们在背后的想来也不会错怪了冯海宁。”成陆淡淡地下了断言,果然没逃出他们的意料,这成家,还真是,成陆心下忍不住地冷笑。
“这成海!冯海宁对你下这样的狠手,又是动刀又是动枪的,你这个异母兄弟当真是对你下手不留情。”金凌恨恨地咬牙切齿。
“利字当头,方显人性本真,不过是与他父亲一脉相承而已。”成陆这话说的超然世外,仿佛与他没有办法干系。
“笃笃笃”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接着便听:“成陆,有人来找你,去学堂正门口。”
成陆疑惑地看了眼金凌:找他的?会是谁?
武备军官行营学堂 正门匾前
从驻地军营往学堂里走的人多半都瞧见了外头候着的这两马车,还有马车边上站的中年男子,身形不算高大却还挺拔,皮肤有些晒的黝黑,只是看来便不是个军人那般,比起硬朗到还偏是精瘦些,脚边是一圈烟杆子落些的烟灰,他有些略带紧张地搓了搓手,眼睛一直往学堂里边瞟,却不敢扭头去看,叫人看出来他等的着急。学堂里的人见多了这样来探亲的,全然不在意他到底看还是不看的,只是他却特别留神。
“三爷,你别白站着了,里头去通报了,二少爷定然是在上课呢,没得这么快。”车夫见他站着他也不好坐在马车上,只是站了好多会儿了,他便有些想偷懒。
成荣裕仿佛没听见的样子还是站着没动,又过了一会子,他突然间晃了起来,将那车夫敢出去找人,他立刻上了马车里头,这车夫还愣着呢,瞧见成陆过来了,只好盯着成荣裕的眼神过去招呼:“你去同他说,莫提我来了。”
“二少爷,二少爷。”车夫一脸现好地迎上来。
成陆却瞧他很是陌生,身旁的金凌也不大见过这人的。
“二少爷,我是三爷宅里的,这回跟三爷来天津办事,三爷叫顺道来瞧您。”
成陆顺着瞧他身后,果然是一辆印了成家家徽的马车。
“劳烦了,你回去告诉三爷,我一切多好,请他老人家多照顾身体。”成陆足了礼节地回了话,便要转身告辞。
“哎哎哎,二少爷等等,三爷还叫给您带了东西。”车夫一边说着话边往马车上挪腾了几步,成荣裕在马车内,将里头的东西轻轻往外推,由着车夫又带过去给成陆,是个12来寸大的圆纸盒,车夫将盖头开了,里边满满当当地铺着好些党参、茶叶之类的,都是成陆从前在宁波常用的东西。
“那马车上好像有人。”金凌附在成陆耳边提醒道。
成陆略点头,他也瞧见了,方才这车夫去取这盒子之时,是有人在车上推了一把出来的。
“替我多谢三叔,只是这学堂之中并不许学生带这些东西的,你不能坏了规矩,你替我将这话带回去罢。”成陆谢辞。
“这,这,二少爷,您收下吧,这大老远都是从宁波带来的。”车夫明显听得出成陆这故意找谢绝之词,他都瞧见方才有旁人探亲带进去的,只是成陆的态度很是坚决,这车夫也不好再硬交成陆,只好带着东西又回了马车,也正是这会子功夫,成陆也往回进了学堂。
“三爷….”车夫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马车里的人打断了声音,成荣裕瞧的清楚,“走罢,他不要便罢了。”
“可是三爷,您可是特意从宁波带了这些贵重东西过来给二少爷,就这么带回去么?怕是这一来一回的都该坏了。”车夫倒是有些不平了,方才若是成荣裕自个儿下来,成陆不敢不要的。
“罢了吧,东西坏了还能买,人心坏了才是买都买不回来的。”
学堂之内,成陆与金凌说这话往凤三那屋子里去。
“你猜方才在马车上的会是谁呢?”
“成荣裕。”成陆眼都不眨地回道。
金凌一听这话便忍不住了,拉住成陆说道:“你既然知道是他,怎么不同他去热络热络,将来若你要回成家,这人未必不能助力的。”
“我必然不会回成家的,也用不了他的助力。”成陆只同金凌说了这半句话,剩下的半句话只说给了自己听,若不是看在当年母亲过世之时他出了力,今日怕还有的叫成荣裕难堪的,若是这回冯海宁与邵家业的事坐定,不将他牵扯出来,便算是还了当年的恩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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