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滚去换岗，到你爷睡的时候了。”
朦朦胧胧还似梦非醒的小兵就这么被人一叫从被窝里踹了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反驳一句，将他踹出来的人就先钻进了他的被窝，小兵只好睡眼惺忪到了外头，一个冷风将他吹得抖抖索索地，连人也清醒了大半。
小兵正犹豫着踩出门，身后不知被谁一碰，“咕咚”一声就滚出了门，这下他是在这么迷茫也醒过来了，回头便是一声破口大骂，可惜身后之人比他还睡的迷糊，随他骂骂咧咧的，他只顾往外头去打个冷水清醒。
这小兵一人骂的没趣，只好也跟着去收拾，片刻之后二人便打着哈欠来到了驻地门外的岗哨。这是天亮前的最后一班哨，也是人最困乏的时候，通常不会安排同一班的人连续往这个位置上值守，今日这小兵倒霉，半个月便是排到了两回，难怪他不情不愿的来了。
要说这天儿也是反常，这昨日还是阴阴沉沉的一副要日出不日出的模样，怎么今日这天就亮地忒快，连他想在眯会眼睛都不成了。
“都说这天候反常必有异，你说今日会不会要发生什么事了？”方才将他撞出来的兵向他搭话。
“少给我放屁说些不吉利的话，不过就是日头起的早了些，什么反常不反常的，站好你的岗，瞎啰嗦什么玩意。”小兵转身就是一顿吼，说这样的话也不怕晦气。
“呸呸呸！”那小兵一下子脑子也醒过来想着确实不该说这样乌鸦嘴的话，赶紧吐了出去。
在他们不远处，忽然草丛极快地朝着不自然地方向荡开，转瞬间又恢复如常，又是一片草丛扭曲，又恢复如常，两个值岗的哨兵一说话这草丛就动，一停下来这草丛也跟着停了下来。因而每当他们注意力转向别处时，便察觉不到这草地里的动静。
忽然草地里探出黑黑的两个孔，直对准这岗哨的二人，另一只手凭空地往身后比划着，与此对应的是在更远一些的山脚下，是拿着西洋眼镜的王青，他准确地捕捉到了草丛里凤三传来的信息。
“成陆，他们到位置了。”王青向身后汇报。
成陆此时已将身上那破破烂烂的衣服全换了，包括他在内的数十人已然换上了青灰色的北洋军服，他们将在日出那一刻，带着身后这些木箱行动。
“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大事，我倒是有些紧张。”金凌跟在成陆身后笑道。
“那就管好你手里的枪，别没等到动手，你就先把自己给射穿了。”成陆难得地回了金凌这话，若是换了平日里，成陆定然是不理他的。
“走吧。”
成陆的眼神定定地看着星落日出，日光在最远的山那一侧缓缓而来，他昂首挺胸，久违地拿出了成家少爷——一个上位者的姿态。
“什么人！”
岗哨里的人困顿是有的，只是该做的事却也是清醒的，早成陆今日他们视野之时，便第一时刻举起了手里的枪盘问。
成陆示意身后的人停步，他空举着双手向驻地门口的方向又近了一步，而后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身后那些人抬着的木箱，朗声道：“我是江南制造局特派天津军官行营学堂前来送军资的，上回我也来过的！因遇上国丧，来得晚了实在是对不住。”
两人互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犹疑。
“又是那群人，我去向里头通报一声叫人出来接应，叫他们白等着吧。”小兵一人道，说着便要到驻军地里头去。
“哎哎哎你等下，你确定这是来送军资的？”另一人却不知为何起了疑惑，还将方才另一人说的异常记在心里，更是觉得在这样的时候出现的便有几分叫人生疑。
成陆站在原地似乎很有耐心，不论岗哨这二人多久都不曾回话，他也没有催促。
上头那两个小兵此时也有些僵持。
“那人我真见过，就是上回来的，你这一眼看着他确实不像我们这般体健的，只是确实是，上回里头便说了不给他们好脸色，这不赶紧去里面请示叫他们来收拾，你还等着干啥。”小兵一人说着便要去，这外头值岗又冷又冻的，他去里头报信得了好处，哪里还在这儿吃冷风。
“哎，你别去，就算你要去报，你先同我下去查探一番再去！便是他真的是上回来的人，那也不能全信！”另一人伸手便阻拦了他。
“成陆，他们要下来了，看来仿佛是不信的样子。”王青现在成陆身后提醒道。
成陆点点头，他确实是想到了这二人不一定就信了他，成陆又侧身对低声嘱咐：“给凤三打暗号，准备动手。”
王青后退一步，起了个手势，草丛里一连串起了动静，一直到那岗哨边上，几乎是一伸手就能够到岗哨的距离。
“那你去吧，我在这儿守着。”终究还是拗不过怀疑那人，这两个兵便做出了一人前往一人留下防备的决策。
小兵将枪举在胸前，慢慢地朝他们过去，成陆等他渐渐地靠近了还是举着手示意无害。
“到一边站着去，都靠边。”小兵靠近一句威吓，在成陆的眼神之下，其余几人便退到了一侧。
“你，过来，把这箱子开了。”小兵指着王青道。
“不如我来吧。”成陆摆了个自认为足够和善的语气，没想到还是将那小兵吓了一跳。
“不许动，退回去。”小兵的枪都已经擦在了成陆头上，成陆渐渐退步，后退之时他的眼神掠过岗哨，因为方才的动静，另一人已然向前走了几步，又因为成陆的止步，他停在了草丛前。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边先出手的，电光火石之间，这两个兵便几乎是同时被击倒在地上。前来查看的兵只来得及看见箱子里空无一物，他的手几乎都扣在了扳机之上，嘴也张了一半，却已被身后之人闷倒，果然有诈，这是他倒地前最后的念头，今天这日子果然不对，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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