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我想，倘或将钱借与这些票号，倒也是个生意往来，一来这些票号也是知根知底的，他们并非还不起，不过只是一时的周转罢了；二来只要我们的利比他们借出去的略低些，他们平地过来，想来也是乐意的。”李望蜀终于在成陆面前说话顺畅了些。
成陆点头，随即又指出他其中的几个错漏：“照你这般想来确实是极好的，只是我们与四名银行的关系密切，四名银行当初也是看中了这样的现银存入优势，若是我们真与票号合作了，那四名银行那边又该如何交代呢？”
“这…”李望蜀紧皱眉头思索了起来。
成陆见状便又说道：“你大可多思想这块，或许眼下我们不一定能成这样的事，只是这将来时事变换，是得多看几条路才好。”
“是。”李望蜀还沉浸在成陆方才提出的所问，一时间并未听出成陆言语中对他的期许之意，便要告辞，这转身几步才顿悟过来，停下了脚步又转身：
“当家的，小人有一问，不知可否再耽误您片刻。”
“恩，你说。”成陆此时才认真地看起了他拿进来的东西。
“公司账房有这般许多，当家的独独同我说这些，我不过是才在贺掌柜手底下做了不过一年半载的活计，您不担心我存了其他心思？”李望蜀有些忐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你真存了其他心思，那也实非我所能掌握的。”成陆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李望蜀，眼中是叫人难以辜负的期许。
李望蜀自然十分感激，从成陆将他从天津邀来，他便存了十分要报恩之心，而如今成陆又给他以这样的期许，他实在是粉身碎骨恨不能报。
“是，小人定不辜负少爷的心思。”
成陆看着李望蜀这满眼的光亮，含着笑意目送他出去，只是李望蜀一出门，成陆方才眼里的期许便一瞬都失去了亮光，李望蜀的全家都在贺珍的掌握之下，有谁，比李望蜀能更好用呢？
成陆看着桌上堆积的电报，轻轻托了头，眼下亟待他来商榷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他闭眸片刻，从一堆电报中抽出杭州送来印着混成协印记的电报，缓缓打开。
杭州二十一混成协第八十一标
“段标统！”
段云业正在与屋中人商谈操练之事，见小八进来不过点头示意，只是眼角之余见他半藏于身后的纸张便停住了吩咐的话，将人给大发了，又叫小八过来。
“你们都先去吧，我与段标统有些事情要说。”小八指挥屋内的人都出去，这才凑到凤三面前，将手里的东西给他：“是总办来的消息。”
凤三一边摊开纸张，又随口问着：“东西可曾到上海了？”
“是，已经在上海上船了，这几日便能到，届时我带人去码头接应，码头和海关那儿都打点好了，断然不会动这批货。”小八低声回道。
“好！”凤三看完手中的消息，不禁叹了声好：“这回便先拿临安一带的淮家庄开刀。”
“标统，可是这淮家庄并非是个无名之辈，他与三标的那位暗地里勾结许久了，这军火走私的生意也是他们在里里外外的操作，这一下子对他动手，怕是三标那儿…”
小八到杭州不久后就受了凤三的令去暗地里排查摸清这混成协的各路情况，除去已然被凤三收拾了的第八十一标，虽还有各标编制，只是这混成协几经合并，虽有八十一标这样后头的数列，而往前却并非是从第一标往后排的，不过是哪标人多便沿用原来的番号，整个混成协最核心的不过是周汉生所带领的第三标、冯一磊带领的第十五标、乔恪带领的第三十一二标以及凤三所带领的第八十一标，如今也正是这四人被拿来比作是称为混成协的“四大护法天王”。
而这其余三人之中，除却乔恪外，另外两位又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二人皆为原各地驻军调拨而来，尤其是周汉生杭州本地生人，与周边一带的商、匪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军商匪勾结便是从周汉生这人上先起的头。
凤三初听闻这三人，想着都为地方生人，大约这冯一磊与周汉生便要成一派的，倒是不曾想这三人可算得上是一山难容三虎，如今加上一个他，这一山可真是难容也不得不容四虎，皆因即便是到了现在，这混成协金字塔顶上的位置还是空缺着没有人坐。
“无妨，这次对付淮家庄的本就是为了提领着他的皮，对了，乔恪从南京回来没？”凤三将段祺瑞所送的消息很快地拿火点没了。
“快了，大约也是这几日回来，想来是收到了这的消息，也要来趟趟浑水。”小八说着便极得意地轻笑了一声，“怕是他还不知道我们这儿用什么阵仗在等他呢。”
“还有成家那儿，这批运的东西不必同他交代明细，按着你报的军资就这么报备上去。”凤三临了了又嘱咐道。
“是。”
宁波 宁绍轮船公司
“这批东西尽早先送到杭州去，去了叫钱文与此人联络，东西都交给他就是。”成陆临下马车之际又回头冲着跟来的小子多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打理衣裳，正视眼前这栋白石木构建筑，光看这门并非是个多气派的，只是内里唯有进去过的人才知晓这里头的大有乾坤，这建筑便如同这地方所用的人深藏不露。
“成当家，有失远迎，快请进，钱会长收到您的拜帖，今日一早便在了。”门内出来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一身到并说不出多奢贵，只是这人浑身的气质是极好的，让人忽略了他到底穿的如何。
“有劳贺伯，一时造访，怕是乱了钱会长的安排，倒是我过意不去了。”成陆客气道。
“不曾有的事，成当家年轻有为，我们钱会长早就说着该见一回了。”
贺伯说话间将成陆直往里头请，踩上白石雕的台阶，路过头顶上“宁波商会会馆”几字砖雕牌匾，便算是进了宁波商会的大门，左右手边沿着游廊的各是几间大开门的两层正屋，从外头略一眼瞥进去，也可见里头厚重的梨花木桌椅，往来的人并不多，只是各屋檐、石柱都以能工巧匠的心思附着雕刻，因在这人少之处才能显出它的各种乐趣。
“成当家，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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