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人没听错,小人…小人起初是摔下来晕了一阵脑袋,但很快醒过来了,只是那群人突然冲过来,大约,我也没有自信看清,总,总有个七、八人的,都带了黑黢黢的枪,我,我实在是不敢动,所以干脆在那儿装晕,也,也不知当家的怎么发现了,这肯定是少爷说的,那些人要带走我,少爷还阻止了,我想着,少爷定然是要我来报信的意思。”
车夫急急地又说了一回,他也是想过当场就跑了的,只是又想到成陆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救了他,他知道的,当时那群绑成陆的人,是想干脆解决了他灭口的,他救不了成陆,却也被不能就这样当个良心被狗吃的人。
因而在周围彻底没了声响之后,他便立刻起来赶着马车回了园子等着成泽。
“找人去金家,叫他们给金少爷发电报,要他立刻回宁波一趟,在去找个同洋人、官府能说得上话的,成陆失踪这事外头不能声张,暗地里去做。”吴停云吩咐道。
“华儿,你常去金家,你现在带着两个小子陪你一起去一趟,找他们大管家,你认识的。我去找人给虞先生送消息,虞先生与洋人向来都说地上话,他一定能帮上忙的。”成泽急切地嘱咐人,便要动身出去。
“不必了。”吴停云冷冷的声音止住了成泽,“如果你要找的这个虞先生是上海商会会长的那位,那边不用去了。”
“为什么?”成泽看着吴停云的眼神疑惑渐渐地浮现。
“其中缘由一时我不能明说,总而不能去找虞洽卿,若是你去,怕是哪家轮船公司明日就该倒了,可还有其他人?或是北洋军中之人也可,成陆去了天津,总该有认识的人,哪怕离得远地,能压的住人便可。”吴停云的话说得半隐半藏,却又是肯定的叫人不容怀疑。
成泽脸上犹豫的神色转了半日,而后又下定了决心,轻轻握拳,“我去给杭州混成协发电报,凤少爷如今再杭州,他见了消息一定会想办法来的。”
“好。”吴停云丝毫不质疑成泽之言语,只是嘱咐他万事必要尽快,“若是成陆所料不差,他一时倒不至于有丢了命的危险,只是,这越拖上一日,怕是将来越麻烦。”
成陆半朦胧间又叫人抓起来喝了一回水,他倒是给成陆灌水灌地仔细,不像是野蛮人胡乱地塞,灌一口且还要停上一停,等着成陆咽下去了这才又继续给他灌。成陆便在那人给他灌了水却又还没和门之际,连忙出声:“这位壮士,我昨日起便没怎么吃过东西,你们便只给我这么些水,怕是我熬不过今日了,不知可否给我找些吃食。”
成陆自然知道他们是不会有回应的,只是这确实是成陆的实话,这些人既然不要他的姓名,他便只能顺着当下的环境尽量地活地好一些保留体力了。门一开一合又是落锁的声音,成陆也趁着这样的时机,赶紧动了动身,手脚上的绳索几乎是压了大力气绑的,将他的四肢都给麻木了他也动弹不得,虽然这嘴巴没有给他堵上。大约也是料定了成陆不敢有大响动,成陆想过多少自己能遇到的难题,倒是第一回遇见这人居然还真能想出这般野蛮又直接的法子,叫他全然求救无门的。
又过了些功夫,门又打开了,紧接着便有些温热柔软的东西递到了成陆的嘴边,成陆也全然不挑剔,张嘴就是一口口地吞咽下去,从这食物的口感来看,这大约还没有离开他被绑的地方太远,宁波这地方好就好在,叫水隔了各种各样的区域,每个地方就着这水的位置,凡是要用到水的食物,这味道便多多少少地不太相同,成陆要食物也多半有此意思,虽说体力上他是想逃逃不了了,不过叫他就这么坐以待毙也实在是不可能。
“多谢。”成陆的嘴边不再有东西塞过来,他便知道了对方的意思,“我猜你们故意不同我说话,是怕我察觉你们的身份,只是你们不说,我也已然猜到了绑我的人是哪个了。”
听着脚步声,对方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大约只是认为成陆是诓他们的,看来这下的料还不够猛,猜得对不对,只能靠赌一把了:
“立兴洋行。你们是立兴洋行派来的人。”成陆只是机械地动着嘴,几乎全身心的精神都放到了耳朵上,来察觉屋内之人的动作,为了防止泄露身份,来给成陆喂食的人,一定不是什么那个万事不知的,从他们如此谨慎对待自己看来,成陆便能推测出来,这个进来的人,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只是这进来的人原本就是个脚步轻的,外头便又有偶然间想起的各种声音,成陆被蒙住的眉眼之间,微微蹙起,他只能从门还没被合上来判断此人还在屋内。
于是成陆便又故作姿态,也不管所说的到底有没有将他给唬住,“你是不是好奇我是怎么发现的?到了眼下,告诉你也无妨,还记得你们绑我时用来胁迫我的枪支么?或许你们家主人对我有过了解,知道我在天津军官学堂呆了两年,也知道与江南制造局的督理更是往来密切,寻常的枪械瞒不过我的眼睛,只是,怕是他对我还有不了解的,瞒不过我的眼睛的,可不只是从江南制造局里出来的枪支,直接由洋人那儿进口,全然还没在国内生产的枪支,我更是很是清楚,即便你们为了隐瞒故意用了这样的枪支,却没想到正是这样的细心,反而叫我发现了你们的身份,我说的可对?”
还是没有响起门合拢落锁的声音,成陆心中一喜,照这些时日他的进出时间,若是他说的话全然没有将他给唬住,这时间,他早就到了外头,若是此刻还没有,那便是他说的话起了作用,即便不是全对,也一定说中了多少。
果然。
“你知道又如何?”在成陆无法看清的对面,那人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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