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爷可都听明白了，这一期债票为期三个月。”走书台上今日说走书的也歇业了，剩下两个穿着一样深蓝色长褂的青年人，一站一坐，站着那人冲着底下的人比出一个三的手势，讲得激情昂扬。
他跟着进来本以为里头的人就算是有那也是以看热闹的居多，只是没想到满打满座的全场人都抬着头听台上之人言说，这导致坐着的那人也不得歇口气，旁边也是围了一圈的人在不停地问。
“今日是十二，这第一期就卖到十五止，也便是说从十五开始算利，每张债票小洋壹佰元，每拾元按年利拾分利算！我给大家解释的明白点，你买壹佰元十分利按三个月周期那便是两块五，这只是一张债票的红利，要是多几份这后头的你们就自个儿算起来，若是此刻就要买的，请往这边儿请，我们当家的说了，这第一期不过是为了试试水，绝不多放，在我手上的拢共也就壹万，就这一百张债票，这出了呀就没有了！”青年人在台上神色俱动，又指着另一边拼了张临时长桌的，两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已然在哪儿等待，此刻他们跟前已有几人聚拢在议论些什么了。
“各位爷都放心，我方才说的话那都是明明白白有字据立着的，绝不是我这个人，或是我们宁绍公司胡乱出口的，都盖了章，也请了见证人，还有保证人，都只管放心，绝不胡乱说的，接下来哪，若是还有想问的，不明白的，只管到我跟前来，我一定给大家说地明明白白，只是我千万提醒一句，这一共就一万块啊，错过了那绝对是没有了的。”台上青年人看着底下人的犹豫，自然要再添一把柴火鼓动他们。
“怎么着，你看买还是不买？”并未靠近走书台或是那购债票台子附近的人也并不是白坐着，几个人的不管熟还是不熟的，便先凑到一块儿说几句，进来这人自然也不例外的凑进去与那四五人一道地分说。
“若是照这么说，那确是比钱庄要来的利高，而且不过才3月为限，倒是也不算长久。”
“你傻啊，你钱若是放在钱庄，那利是低，只是这么也比这儿安全不是，谁知道宁绍公司能撑多久，若是成陆卷了钱跑了那该如何是好？”
“你放心，我家那小舅子是四明银行的，人家说了，宁绍公司在四明银行最起码还有这个数呢！”其中一人伸出个隐晦的一字，顿时围着的众人纷纷点了头。
“要不买点？”
“买点？”
一番问下来，有人摇头，有人点头，终于问到了这才进来的青年人面前，他却十分确定的点了点头：“我进了里头自然是要买的，哪怕宁绍公司这债票回不来也得买。”
这倒是个极新鲜的说话，将他们这四五人的视线都吸引了回来，仿佛在看一个傻瓜一般，其中一人忙拉了他一把：“小子你会不会说话！知道到这儿都是为什么赚钱的生意事来的不？开张都是一张嘴的事？你说这样的是是触谁霉头呢！”
这人将拉着他的手轻轻推开，“既然您也说是生意的事，既然是生意那变有的亏有得赚，若是一张嘴便能成事，我们还能被洋人压在底下做事？”
拉他那人叫他说的脸色讪讪的不敢说话。
“既然你打定了主意要做亏本的买卖，到处都是何必还来这儿，去外头撒钱更快。”另一人明显叫他说得不痛快了嘲讽着。
旁人虽不说，心中多半也是存了这样的想啊，明明这一身穿着打扮都不是个傻模样，哪有明知是亏本的买卖还往上冲的呢。
“你们才是看不清的，这宁绍公司发行债票难道是只为了他们自己不成？你们也不看看这回是谁为他作保，是钱业钱会长。”青年人颇为不服气。
“钱会长怎么了？钱会长是商会会长，为甬商作保那是自然的事。”嘲讽他那人反驳道。
“钱会长怎么了？你可看明白了，钱会长并非以商会名义来作保，商会之中多的是你们这般趋利之徒，支持宁绍便是与洋人对着干，他们怎么会允许钱会长带着他们的名义去做这事，钱会长是以自己的行动在支持宁绍！你们只看到宁绍给出的高利，却不知这背后的含义！宁绍公司能否与洋行抗争这一回，便是看这回的结果，你们只知道看着这十分利的胜负，却没想到这背后输便是宁绍公司倾家赔上，连带着宁波客船业的未来，你们只管放心，宁绍公司只会与你们的十分利共存亡，你们的钱必然能收回来！”青年人此时再看他们，眼神全然与外头进来时不同。
“说得好！”
青年人背后传来声音，他缓缓的回头，那人仿佛站了很久的模样，连一角也静地一动不动。
“这是成经理？许久不见了。”青年人此时身后又传来声音。
“你是成陆？”他愣了一下子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看着比她还年轻之人，竟然就是带着宁绍公司与洋人抗衡的成陆？
“是。”成陆躬身向他拘礼，“谢你方才之言，正是我想说的话，可见是我成陆的知己之人。”
青年人仿佛还是不相信的样子，又头头脚脚地打量了他一回：“你真的是成陆？”
“是。”成陆顺着他的视线也跟着疑惑地看了自己一回，“怎么我不像成陆这个名字之人？”
那青年人忽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有些腼腆地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听我…听别人说你的为人，想来应该是个十分老道的商人，没想到你…你竟然这般年轻。”
成陆笑了笑：“我也没想到方才说出那番话的你，也是个如此年轻之人，看事实在是通透，比许多人都要明白地多。”
“成经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方才还围着各处的人，一下子便瞧见了这个站在略靠近门口的成陆，他就好像即便是在人群中也能独一无二的，明明也没有多么显眼，却叫所有人都一下子瞧见了，顿时屋子里的人一窝蜂地涌了过来，彻底将成陆与青年人隔绝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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