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陆没有绕弯子直言道：“是，我有一批军火想送到杭州来叫你先吃下，钱的事倒是好说，就是这货一定得先到。”
“多少数量？”凤三思量着。
成陆并未明着言，冲他比了个“五”的手势，凤三讶异：“这样大的数量？”
“我要把绍家业的生意都接过来，他也是这般想的，我二人互不退让，自然也就到了这份上，宁波那个地方虽说是我的地盘，只是成荣浩与绍家业一联手，我就难得很，所以，我要请你吃下这批货来。”成陆道。
“好，这批货我收下了，钱分两批走宁绍公司的账，你要走四明银行的票还是直接拿了现银走？”凤三没有犹豫，略一思索便应承下来。
“这事你不必与我详谈，这两日金凌也要到了，如今这门生意我交到他手上了，我来打个先头阵仗。”成陆听他应了索性一摊手当甩手掌柜。
凤三笑笑：“除了这事外，可还有我能帮手的？”
“用不上，你顾好自己的头尾罢，改日这混成协能叫你一声段协理，我在宁波的日子就要安生地多了，你帮自己就算是在帮我了。”
成陆本还想着在杭州多逗留几日，只是听王青说来，近来凤三也是专攻眼前之事便也不好再逗留，不过与凤三叙旧了些话，等着两日后金凌到了杭州互一打照面便匆匆回了宁波。
不得不说成陆实在是找了几个好人选，贺珍、李望蜀二人忙地手脚翻天是一回事，所有的事情料理地得当也是在的，临他走前交代收人之事李望蜀也办得妥当，这刚一回公司李望蜀便带着四个小子过来了：“当家的，这是新招的四个小子，这三个人跟着钱文去码头，这一个去外账房打下手。”
成陆扫了一眼过去，笑着点了点头，“人我看过了，照你这么安排吧。”
李望蜀心便定了，挥手叫几人出去各自做自己的事，只是他却并未走，成陆刚低下头又抬了起来：“怎么了？”
李望蜀支支吾吾地，看来又有几分紧张的样子，成陆索性站起来招呼着他到了一旁桌旁：“在我跟前哪里还有这样的支支吾吾，有话就说，没必要隐瞒的，可是公司进来出了事？”
他又犹豫了一阵终于下定了决心，冲外头叫嚷了一声，门先是响了三声，得到里头的回应后才慢慢的开了门，随后便是一个纤细的身形闪进了里头，他背对着成陆二人，先将门给合上，便才转身向他们二人行礼：“当家的、李管事。”
“这是？”成陆的视线并没有再来人身上停留许久，转头便看着李望蜀。
他索性招手示意那人过来：“你先自己向当家说，我再补。”
“当家的，我是从北边过来的，原是到南京投奔亲戚的，谁知南京那边也不很好，家里又遇上了不良的，偷瞒着将我给卖了…我，我逃出来跟着船，就流到这儿来了，前些日子听说静宗寺那儿发救济粮，我也跟着去了，方丈看我可怜只是那庙里都是男人不能收留我，就给我还有几个姑娘收拾了外头的意见破宅院，我会做点计算，只是女儿家的外头没有人敢要，方丈同我说李管事来招人了，说让我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个活计的，所以就跟着来了。”这姑娘说话倒是极有分寸，短短几句将自己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楚，也与方丈、李望蜀掰扯的清楚，绝不叫人想着他们之间有些私情在里头。
“我瞧过了，她这计算是极好的，人又细心，只是….”李望蜀说道此处没有往下，成陆明白，接下来的话不过是从来没有人用女儿家做这抛头露面的，若不是生活实在艰辛，想必她也未必会出来。
“望蜀既然说你来了几日了，想必你也看到外头的情形了，我们这儿你可是头一个女工，外头都是些男的，你怕不怕。”成陆正着眼将她打量了一回，故意以赤裸裸地眼神来吓唬，若是寻常女儿家，怕是此时已然羞忿不已，这是何等的不尊重。
那女儿却不过是略偏了头，避开成陆的视线：“若是当家的愿意收我当女工，您尚且不怕名声，我又怕什么，都说女儿家的清誉比天还大，只是如今我尚且连饭都吃不上，活都活不下去了，这清誉算个什么？我只求活下去一个温饱而已。”
成陆似乎对她的话并不感兴趣，淡淡地道：“既是只求一个温饱，你回去吧，静安寺的救济粮不会断的，你们待在那儿做些女工互相照料便是了。”
“当家的！”李望蜀急急地出口叫成陆给阻拦了。
“成当家！”那女儿上前一步到了桌边，“但凡有几分志气也不愿意受嗟来之食，我虽只求一个温饱，却也想着这双手不能白伸出来，您若是不愿意收我，我自然再去找别的活计，只求您摸要用这样的话来侮辱人。”
成陆轻笑了声，却并没有轻视她的意思，反倒一番话说得极认真：“你倒是个有骨气的，你要留下来做工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得知道，你若是在这儿做工了，与外头那些个男子在我眼里是没有分别的，他们做什么你也得做什么，女儿家的那一套在这儿都不管用，自然，他们拿什么工钱，你也拿什么工钱，这也是一样的道理，我方才说那番话，并不是要侮辱你，只是要叫你明白，这女儿家乱世自有自女儿的活法，若是你不选那条路，要走这条路，一定要难得多，首先你出了这屋子，外屋那些人就要议论你，另眼看你，若是你一时受不住又要跑了，不如早早地趁着此刻先走了。”
那女儿低下头半晌没说话，似乎在估量着成陆所说的话，片刻后她便又昂着头咬牙道：“您放心，若是我跑了，一分工钱也不要！”
成陆看着她眼中的晶亮，是极认真的模样，这世道确是女儿总要多艰辛，身上多束缚，连他母亲当年离了成家独自在外头跑生意也不是容易的，大约母亲当时也会有这样的眼神吧，倔强又不肯低头：“望蜀，带着她去罢，先预支两个月工钱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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