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这三个字在成陆的唇边打了个来回，最终吞了下去：“好，我知道了。”
王青又看了眼屋里头：“要不要往外说，标统的意思也看您，这事儿到底还是内里的消息，真要一时间放出消息去了，也未必有多少人就信了。”
他说的确是实话，如今这世道人人都说不太平，每天都有那儿打仗了，那儿起了乱子的消息传来，听着每日里都是要变天了，只是这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都去了还是这副模样，就如这狼来了的消息，即便成陆这一下子说出去还真没多少人当真。
“行。”外头有军装的冲他们这边过来，成陆示意王青，“军火的事情我尽快嘱咐人去办，你去吧。”
陶斯禹的动作很快，两日之后温傅冲就派人来了宁绍公司找李望蜀要了招工明细，又急匆匆地往别家去，成陆并又嘱咐了他去找一趟贺珍，便等着下午找了钱业在会馆里与成荣浩见面，他并非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自然还有成海，今日他的神色依旧阴沉地和着天色一般，虽停了雨，却还是让人觉得这雨很快又要下来。
成荣浩这回来与钱业说话倒也不似上回那般目中无人，钱业坐这船票维持会会长至今日，在外头的名声已然十分地好，更何况眼下宁绍公司几乎坐拥了客船码头的全线运营，连带着些走近途的小船家跟着进了船票维持会有了起势，同时还有从前因他们这客船重新带起来的货贩，在他们眼中，这钱业与成陆便是实打实的恩人。
这回会面的目的众人都很清楚，钱业自然也不绕弯子：“你要扩组船票维持会可以，但招工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主要船票维持会我的位置坐稳了，招工的事我自然要做，事多了，这要做事的人自然也该有的，钱会长放心。”成荣浩并未坐下，将这十分熟悉的会馆正屋又绕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回，仿佛是第一回来的一般。
钱业看了眼成陆，见他微微颔首，便又继续说道：“只是这船票维持会向来只管船票之事，你成家做的是货运生意，这船票维持会与你并无什么作用，你要如何做倒是得给我点一点。”
成荣浩最后的视线停在了钱业头顶上“航通天下”的牌匾之上：“船票维持会贵在一个维持与联合，而不是船票。”
这话一下将成陆给点名了：他要借着船票维持会将宁波的整个航运业联合起来，巩固他的位置，再结合王青同自己说的，大约是成荣浩自己一直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敏锐，亦或是他一早也收到了消息，他知道只倚靠着马兰度是不行的，他必须自己得有应对的法子，而今天下将要打乱，且还不知道谁能拿到话语权之际，唯有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握有话语权，才不至于被即将到来的风浪给打散。
成陆复又想到了自己，凤三托王青带来那一番话必然也是要他提前做好应对之举，那么他应该看着谁呢？在宁波他不过才刚刚站稳了脚跟，并不如成荣浩这树大根深，今日他要船票维持会也进入他的阵营，不过是因当初商会一分为二，其中一半皆在这船票维持会中，而今将他收归，便又是合二为一，这事，也只有成荣浩能做。
“既然不是为了你要进这船二字之中，我看也不用动这船票了，将来宁波商会的位置给了你也就罢了。”钱业显然也听明白了成荣浩的话中之意。
“不。”成荣浩淡淡地拒绝：“商会会长的位置必得由你来做，除了你以外，旁人做不得，也坐不住，而我，只要航运这一块的权利。”
这算盘倒是打得精，钱业眼下声望正盛，将他按在这商会会长的位置上，成荣浩去当那维持会的会长，谁都知道维持会与商会同一会长自然密不可分，这一来，倒是钱业背了对外的名声，成荣浩却在其中坐享其成，不知内里的人自然以为是他二人站在同一阵线之上，他这是一家人要吃两锅饭的好计算，钱业想到此处，脸色便不甚大好，这是里外都要遭他一道算计，然而这眼下宁波的情形又不得不借他的力。
“既是这样，不如就由成当家牵头组个航运商团，便学上海一般，将宁波凡是入了航运业之门的人都收归其中，也同商会一般，由会员决定会长人选，这第一任，自然由有足够名望的成荣浩成大当家来担任如何？”放着没有说话的两个长辈，成陆忽然开口。
钱业、成荣浩一时间都看向了成陆，他笑眯眯地站着不显山露水，成荣浩并不点头也并不反对，倒是钱业方才不大好的神色忽然间缓和了不少，若非在场还有这样多的人，他倒真是想为成陆叫一声好，成陆这法子可实在是好：
一来这新成立航运商团由成荣浩做第一任会长，必得叫成荣浩自己出面，这一出就将商会、船票维持会从其中撇的干干净净，这还不算，成陆又说要将那些航运的都纳入纳入其中做会员，众人皆知，宁波码头多为洋人所占，这货运码头除了几家大户垄断，根本没有小的商户敢做，客运码头从前自然是只有比之更凄惨的，压根没有人能在几家洋行联合的手底下撑过来，而如今便不同了，这船票维持会之下，由宁绍公司扶持的小商户越发地多，这些商户明面上各自做各自的主，实际上却都是宁绍公司的分支，这件事成荣浩再清楚不过了，因而将来这成荣浩若是要继续稳坐这商团做主的位置，势必得多费一番心思，若是不费这心思，怕是位置自然就到了宁绍公司的当家人——成陆的手中。
“我看可行，照着商会现有的法子做，成大当家什么时候想立都有前例可寻，且这第一任会长由你来做，更是水到渠成之事了。”钱业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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