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泽推辞了几番只好带着东西上了马车，接着便又往贺珍、李望蜀家一一拜访而去，及至钱文家得知钱盛还在柜上未回来，便又同钱文一块儿去了成家的报关行里亲自拜访。
钱文陪着成泽到这极为熟悉的地方，今日除夕之日倒也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钱盛自个儿挽着袖子擦洗书柜、桌子，见到成泽来了倒很是高兴，忙又是亲自动手沏茶，邀他坐着说话。
成泽并没有坐下，只是将手中的木盒放到桌上推给他：“这是少爷请我带来的，给您带的年礼，我还得却别家就不坐了，他本也想亲自来拜会的，无奈实在是抽不开身。”
钱盛笑着将东西收下了：“我知道的，金、成两家都为这事忙碌着，今年头一件的大事是该好好操办操办的。”
成泽真是生怕他且还要来回推辞的叫自己耽误时间，见他就这么手礼倒是松了一口气，赶紧出了报关行又往轮船码头的方向去，到了成家三叔成荣裕宅已是晌午之际，好在今日出门出的早，尚能赶在他往成园之前到了这儿。
荣裕夫人几日前便在成园里住着，他二人膝下一直无子，更显得冷清，成泽略等了等成荣裕才从外头回来，他便将成陆嘱咐的年礼单呈到跟前：“三爷，这是我家少爷嘱咐送来的节礼，请您收了，他在金府不得空来，特意嘱咐我早些送到您手上来，明日他又不去成园里，怕是要遇不见你。”
成荣裕接过礼单也并未看，直接就交到了一旁管家的手里，脸上到底还是从前的样子，看不出咸淡来：“我初四回来，到时候让成陆上门来见罢。”
“好，小的一定把话带到。”
成泽低头拘礼便要告辞，却被成荣裕给叫住留了饭，这成荣裕开口成泽是不大敢回绝他的，从前看着便是怵，这人越大反而胆子一点也没变大，况且成陆又嘱咐了要对他多客气，成泽想着这总算是最后一家了，便应下来，他家的管家小子成泽也是熟识的，那时许多年前成陆还与成荣裕亲若师徒的时候，成泽也没少往来。
成泽从成荣裕家出来回家，别苑也才刚用了饭，小马还正带着人拥在门口忙着清扫、挂春联、挂灯笼，小丫头们在一旁也是穿的红红花花的，又是叽叽喳喳地说话，手上各自捧着些红枣、开心果仰头指挥着梯子上挂灯笼的小马：
“歪了歪了，再往这边一点，不对不对，再回来一点…”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对小马这账房管事的规矩，好不容易到了这日，也没来上门的人了，唯一的活便是备着过年，凡是能回家的都回了家，就剩下这几个不回去的，成陆索性放纵她们了。
“成泽哥回来了啊，大娘给你留了饭呢，你快去吃吧。”丫头在台阶上看见成泽匆匆地下马车，笑颜如花地招呼着。
“我吃过了，少爷回来了么？”成泽顺手从丫头手里偷了两颗红枣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没呢。”小马挂完了灯笼从梯子上爬下来，“方才吴管家回来了一趟，取了趟东西又往金府去了。”
成泽点点头，招呼了两个小子：“马车上有些带回来的酱肉，送到厨房去，你们也别干站着了，再晚些客人都到了，该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还用得着您来说，早就备好了，我们才从厨房里被大娘赶出来呢，说我们碍事，这会子正好，我们把东西送进去，她也不能嫌我们无事可做了。”丫头们手拉着手赶紧去马车上忙活。
成泽进园子将自个儿身上喜庆的衣服替换下，重新传了一身湛蓝略带着些亮，却不至于太喜庆的衣服骑马往金府去找成陆。
金府自然也是挂了红色明晃晃的，只是比起别家的，他家门上的灯笼便更艳些，尤其是外头那黄粉贴上的“喜”字更是晃眼，门口及至里头的人，虽都是穿着寻常的衣裳，腰间却都是挂着红绸布，只是若真说是办喜事的样子，院子里却又太安静了些。
成泽叫人带着直接往金老王爷的院子里去，主屋门口站了好些人，吴停云自然也在其中，正在廊下坐着，见着成泽来了便给他挪腾了位置，成泽向来是耳力好的，这人又离窗口离地近，自然也能听见里头的声音，尤其是成陆的声音，他一下子便认出来了。
“今日可好些了。”
一道厚厚的帘子又将屋子隔成了内外两屋，时不时有丫头带着痰盂或是洗漱盆从里头出来，每次帘子一掀开，里头便有几丝药味散发出来，丫头经过成陆与金凌身边，停步行了礼，成泽看了眼痰盂中，隐隐有几丝红色的。
金凌自然也是看到了，便不再答成陆的话，这答案显而易见。
“订亲的日子是初四？”成陆又道。
金凌点点头，笑地有些艰难：“同你大伯家说好了，本还想再晚些，只是我家金老夫人的意思冲喜这事哪有一拖再拖的，越早越好。”
“成园那边没说什么？”成泽拍了拍金凌的肩，二人往外头去了，怕是说话声扰了里头人的休息。
二人到了外头忽觉得一下子空气都清澈了，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成陆忽然间觉得金凌回到宁波的这些日子猛然间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悲，金凌还是习惯性地笑了笑：“成当家的性子你难道不知道？我与成凤的亲事一旦成了，金家的关系他自然可接着用，甭管冲喜不冲喜的，他哪里在乎这个，从前怎么把成家妹妹嫁到邵家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这回自然也是这样的，不过倒是你那位三叔与成林，据说联合着去成荣浩、成荣秀二人跟前闹了一场，不过都是没结果，还是成大当家拍了板。”
成陆沉吟片刻，看着金凌，眼中难得的事笑意：“只是至少对你与成凤姐姐而言是好的，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不管眼下或是将来怎么艰难，总归是互相依靠，总比将来为了旁的利益硬拴在一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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