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养你，又怎会养不起几只阿猫阿狗。”
赵斯斯脸迎冷风，沉吟片刻：“阿猫阿狗不听话会挨打，伤了人也会被关进笼子，闲时才会想起来玩一玩，有了更有趣的就什么也不是，养那畜生费心思费财力罢了。”
寥寥几句不多。
后来谁都没有说话，顾敬尧趁她迷糊抱她承霖殿。
雪大，赵斯斯怕冷，一路在男人怀里老老实实。
染着红梅的油纸伞挡掉上空的飘雪。
路很长，灯红雪白，每走过的地方都是纸醉金迷浮沉，有些记忆突然翻涌。
她笑了：“有人跟我说过，等天下太平他会陪我离开皇宫，去哪里都可以，可他舍得掉黎民苍生吗，他舍不掉，他也不能。”
“他其实在骗我，十年很长的，我与黎明苍生哪里能一样重要呢。”
顾敬尧一路都在听她碎碎叨叨，一句话都不回答。
赵斯斯突然攀上他的肩头，笑着看不远处那堵红墙，手指道：“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就趴在那个墙头，经常偷看太傅教九殿下三十二策论。”
顾敬尧偏头，顺着她所指看向那堵墙。
赵斯斯接着黯然道：“其实我都背得三十二策论，何况是九殿下。”
她还背起来：“策一，代立不忘社稷，君之道也，十里断者国弱，九里断者国强，兴兵而伐，按兵而农，礼乐，淫佚之征也…”
“万世开得太平，九殿下什么都做得很好，唯独…”
唯独什么。
顾敬尧终于开口问，赵斯斯却没说，趴在他肩上沉默不语。
唯独什么呢赵斯斯。
直到走回承霖殿，顾敬尧也想不通。
魏常海跟在后头吩咐一切事宜，想起铜雀台的小祖宗，这会儿爹娘不在铜雀台，岂不哭闹整晚？
“皇上，小太子那边…”
那个皇上面色沉了沉：“他有奶娘，已是足月的孩子，还籁娘成何体统。”
魏常海一瞬蹚舌，忙掩紧承霖殿的朱门离开。
今夜这场宴会，皇上人影不见，夫人如是。
就小太子爷独自受众人捧光喝彩。
他们是不是以为有了孩子就可以破镜重圆？
魏常海摇头叹息，还是亲自去一趟铜雀台看太子爷。
…
紫鼎炉燃着好闻的龙涎香，赵斯斯印象中只来过两回承霖殿。
赵斯斯从浴池沐浴净身后，套着罗衣在宽敞的殿宇来回有几圈，像看着什么新鲜物件般，发现不喜欢，赶紧往门外逃离。
身后从浴池出来的帝王声音骤冷：“再走一步试试。”
赵斯斯像是受了不小惊吓，再也不敢迈出第二步，勉强站稳身子后，转身抬头。
此刻，顾敬尧正倚靠在盘龙的金柱边，长指系着身上松松垮垮的袍带，目光自始自终落在她身上：“回来。”
她鞋袜未穿，脚趾抠着软毯一动不动，墨色的长发罩着单薄的身子，明明未酒醒的状态她还是不喜承霖殿。
顾敬尧只好换个法子哄骗：“这里不是铜雀台。”
她知道不是，但这里充斥龙涎香的味道令她无端排斥，有记忆，模糊的记忆，她极度不喜欢。
她余醉壮胆：“铜雀台我也不喜欢，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
顾敬尧像是踩到了什么痛处，系丝带的最后一步动作突然停下，她与他的视线明显对了焦，教人清楚地瞧见暗色涌动的波澜。
“你听好了，老老实实待在朕身边，这天底下不会再有人敢伤害你，谁敢惹你不悦，朕便动谁，明白吗。”
她好像生气了，睁大眼睛：“我为什么要明白，我不喜欢呆就是要走的！”
顾敬尧努力压下的嗓音已经凭添几分危险：“夜半更深你要去何处，穿成如此出去给那个野男人看。”
赵斯斯低头，好像刚沐浴出来是吗？身上只有一件罗衣，就吼了句：“难不成给你看吗？我知道你这张脸是顾敬尧的，他往日就是这么看我！”
沉默。
僵持。
顾敬尧知她酒未醒，只是现在认出人罢：“就因为是朕，所以要走？”
赵斯斯犟嘴：“对，要走。”
简直不识抬举，顾敬尧心中冷笑，再度问：“你能走去哪，那我们的孩子呢，你也不要吗。”
赵斯斯话过了一遍脑子，分析后开口：“他父亲是皇上，他日后会是西楚高位上的太子殿下，会有人教他习字，什么好的都会给他，他留在宫里是最好的选择。”
顾敬尧就这么瞧她：“你生了他就不要是吗，你没有心吗。”
赵斯斯想了想：“那我带他走，这泼天富贵我们不要就是了。”
可真是胆大包天。
顾敬尧自问待她不薄，萧其非的事他已经不计较。
她如今能安然无恙的待在他身边，不是他纵容还能是什么。
她可想过这份独独偏爱的纵容，他顾敬尧给过谁。
她往日功于心计，千方百次的寻找机会搞小动作，眼下倒是没有清醒的状态下直言离开皇宫，那心思却能从每个角落都钻出来似的。
但凡她说些什么，顾敬尧脑子里想的都是她又要丢下他离开，还要带他们的孩子走。
没控制住，他低喝：“够了！”
赵斯斯下意识退了一步，如同受惊的小鹿，欲要逃跑。
“酒醒了吗，醒了也还是想离开对不对。”顾敬尧三两步逼近她，转间捧住她的脸。
低头，发泄式的咬在她唇上。
毫无距离的相触，冷冽的气压侵袭周身，如同被一盆冷雪浇下来，赵斯斯顿了顿，这一刻是真的彻底酒醒！
赵斯斯踉跄地转身，又被顾敬尧扯回怀中。
“斯斯要做西楚的皇后，知道吗。”
这是他唯一一次认真跟她说，却不温柔。
“皇后？”
“我不做你的皇后。”赵斯斯迎上他的直视，多薄情寡义的一个人，说给就给？不想给的时候闭口不提。
给就必须要么？
“我清楚，皇上也从不想给对吧。”
顾敬尧厉声否决：“不是。”
“你以为我会在乎吗，我根本不在乎。”她似笑非笑，努力睁开双眼保持清醒，“你恨我，恨我敷衍，恨我算计你，恨我跟别的男子不清不楚。”
他只执着回答一个问题：“不是。”
赵斯斯不想了解‘不是’二字到底在解释什么，承受他强势压人的神色，脚步不由后移避开他。
“我记得你给过我两份圣旨，如今还算数吗。”
他一步一步逼近，只说一个字：“算。”
“好。”赵斯斯偏头往门外唤道，“来人，把铜雀台的空白圣旨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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