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析战（上）
时近仲秋，寒意隐现。
甘露殿中已经更换了厚厚的帷帐，独孤伽罗卷曲在锦被之中，仿佛那冥海的一叶孤舟，落寞和伤心充斥了整个房间，隐隐约约的，晦暗不明。只有那空洞的眼神游离在沉寂之中。
她不愿意再去想。那种解释也好、猜测也罢都是一直以来所摈弃不愿触碰的。可她又不得不想，如果那是真的，对杨家，对帝国造成的损失可能无法估量。她没有勇气深入地想，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这柴仲瑜回来。既然真相是恐怖的，那就让别人来揭示吧，心疼可以，就不要再手疼了。
柴仲瑜站在丹樨之下。鹤嘴里的檀香让他有些昏昏沉沉的，但不是犯困的那种。他是兴奋，兴奋过度，他只觉得自个颅腔内在沸腾！
贺若弼竟然只是个干瘦的老头。
长孙晟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儒雅。他比一般人体格要大，只是眉眼间那淡淡的书卷气才能让人相信他的确是个读书人，而且是个精通突厥、梵文、回纥等多种语言的人才。
他又抽眼打量了下杨坚，肉眼可见的衰老，浮肿青黑的眼眶说明在独孤皇后生病的这几天他有点放飞自我了。
杨素还是那么的精致，一尘不染的白袍，顺滑的胡须，再加上那双任何时候都半眯的眼睛竟然有点先锋道骨的感觉。
高熲还在说着什么，这个中等身量的老人，浑身散发着激情。嗓门还是那么大，他说的什么？
杨坚看着眼前这思绪早就云游天外的混不吝，心中感觉十分的憋气。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铜鹤口中的烟气都颤巍巍地改变了行迹。长孙晟挣扎着要坐直身形。其他人的目光也全部锁定在柴仲瑜的身上。柴仲瑜感觉到浑身不自在，他缩了缩肩膀，逐个怼了回去，最后笑吟吟地停在了杨广的脸上想着看出一朵花来。
杨广从未被人如此直视，他竟然感觉自己如裸体一般地站在众人面前。他刚要开口发难。柴仲瑜的目光竟如一条鱼一般地滑向了杨坚，眼中的挑衅已经荡然无存。
“仲瑜啊，刚才高相已经将现在的情况给你介绍的很清楚了，对于这一战你怎么看？”杨坚道。
“国之栋梁皆在于此，哪有小儿聒噪的机会，皇上怎么能问政于野？”柴仲瑜谦虚地拱了拱手。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滑头，合着高相刚才是对牛弹琴啊”杨广得着机会就不愿意放过。
“您听到了啊，你又有何高见，难道也是肉食者鄙？”柴仲瑜一脸奸笑地说。对牛弹琴听懂听不懂是一回事，但听到是一定的。杨广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由得愤懑起来“大胆！”
“难道你没有听见，刚才高相说的大家伙都听见了，我没有说错啊，这有何大胆不大胆的”
聪明莫过帝王，伶俐不过江湖。在场哪位能听不出来柴仲瑜的戏谑！可偏偏这只是一个总角少年，争不得辩不得的确让人窝火。
杨广吐了口恶心，微闭双眼可以要把这各个时刻忘却。
“小公子莫要戏嘘了，你乃天启之人，早慧过人，大家都很尊重你的意见。我们的确是有军国大事相商。需不需要老夫再重复一遍。”杨素确非凡品，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你少年老成就不要在这里倚小卖小了，再不庄重些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
“与突厥一战，已是在所难免，可是眼下国力有些不支，不知道你可有良策。”杨坚倒也爽利，并未藏着掖着。
“刚才高相介绍过，目前最大的问题莫过于粮食、军马、以及兵卒的战力。如果我们能够解决这些问题，胜算有多大。”
贺若弼见柴仲瑜如转了性子一般，言语恳切，不由来了性情“如果这些问题能够解决，此次老夫便无后顾之忧，前有长孙将军铺就，老夫必将鞠躬尽瘁，打出一个十年太平。”
“贺将军威武，只是这十年以后呢？”柴仲瑜深深一躬问道。
“这……”
“后事茫茫，有十年太平光景已是不易，乃国民之幸。其他的朕不敢多想。”杨坚眼中闪现出一丝渴望，但很快又消失下去。
“说的也是，做事情还是要一步一步来。吕伴当，给我来盏蜂蜜水，小爷我下面话可能有些多。给各位大人也都来上点爱喝的。”
“这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就从这草原说起。”
“匈奴、突厥只不过是名字不同，就如我们的秦、汉、两晋。这么一个庞大的草原帝国在秦以前是没有任何记载的。他们仿佛如同天降，一夜之间拔地而起。中原文化千年孕育，而他们为何能够不孕而生？”
“这”
“这”
殿中人人人抽了一口冷气。个个是人中龙凤，与突厥之间多年杀伐，理解也算深刻，但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众人纷纷端坐了身形。长孙晟也招呼吕泽方帮扶自己。
“草原帝国的形成，最大的原因就是被中原帝国逼出来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是对我们的反噬。”
“此话怎讲？”杨素有些迷惑。
“杨相不要插话，我们听就是了。”
“草原所出有限，不过肉、奶、皮、毛而已，其他的东西都要从我们这里获取。而获取有两种方式，交易或是战争。而在中原没有形成统一帝国的时候，交易显然是成本最低的。魏国不行找韩国、韩国价高找申国。诸侯混战，最重要的马匹资源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低成本地获取，你不卖我找别的部落。因此这种交易就会处于一种平衡。双方的利益都可以有所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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