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琼滴露冰壶莹,
楼外天如镜。
水晶双枕衬云鬟,
卧看千山明月、听潺湲……
北风忽急,卷起滔天的冰雪。
整个边陲小镇,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风雪里。
纵使是经验老到的车夫,此时也不禁开始嘀咕抱怨起来,若不是身后车厢里的客人愿意付三倍的车钱,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来到这个鸟不生蛋、冷死火人的鬼地方!
结了冰的马车,轮毂运转的愈发缓慢。
突然,车夫透过劈头盖脸打来的冰雪,终于发现了不远处一家屋舍外,有一张被冻得硬直的,写着“酒”字的招旗。
仿佛是在漫天霜寒里,有一双温暖的大手,在对着过路的可怜人慈祥地敞开怀抱。
马车缓缓的在门前停了下来,车夫张开嘴呼喝着肖䍃下车,待转过头时,已是龇牙咧嘴地含了满口的冰水。
异乡的旅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马匹,马儿是孤独者最忠诚的朋友,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处境,都不会丢下它认可的主人。
故而车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牵着马匹绕道前往后院,想寻个马厩妥善安置他的宝贝。
肖䍃则是挺着一声冰雪,艰难地迈着步子,终于走到了屋檐下,用力地敲响了大门——
咚——咚——哐!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年久失修的大门在肖䍃的两下敲击下,陈旧的门板轰然一声,栽倒了下去。
肖䍃顿时大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尴尬的小跑进屋内,第一时间推起木门,将漫天的冰雪和寒冷阻挡在外面。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环顾起四周。
预想中,扑面而来的温暖并没有出现。酒馆内没有掌灯,光线十分昏暗,四周的桌椅板凳依稀看去,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了。
莫非是一家空店吗?
如果真的是,那也是毫无办法了,毕竟这家酒馆开着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没有人来、被店主抛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肖䍃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抖落了一身冰雪,慢步走到一张桌子前,大手一挥,弗去灰尘,随即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
熟悉的安适感,令他当即放松地哈出了一口白雾。
虽然这地方没有想象中的温暖,但是如此能遮风挡雨,相比起外头的雪打风吹,已经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好地方了。
就算没有店家的热水和酒菜,和车夫大叔收拾收拾,喝口酒吃口干粮,睡在桌子上也比在车厢里挤着休息要快活得多。
况且他现在的内功已然深厚异常,化解一身寒气只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假以时日待他全部掌握时,就算是直接在冰天雪地里倒头大睡,一觉醒来,怕也是依旧红光满面、精神舒畅了……
就在肖䍃百无聊赖坐着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老人推开了里屋的门,望着这稀罕的客人,满脸诧异的走了出来。
肖䍃见状,连忙起身拱手,谦笑道:“老先生就是店主了吧?哈,是晚辈唐突了,远道而来,以为屋中无人,就没有出言打扰,还望老先生莫怪……”
“不怪不怪……老汉的这间铺子啊……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个客人……故而没有点灯熬油的习惯……”老店主和善的笑着,一瘸一拐地走向柜台,随即拿起柜里的一盏油灯,拿出火石,颤颤巍巍地碰撞着打起了火。
“老先生,您手脚不便,我来帮您吧?”肖䍃连忙上前,伸手就要拿过火石。
“不用不用!”老店主不满的撅起嘴巴,移开了手掌,嗔怪道:“老汉我……还没到……什么都做不了的地步呢!哼!”
“噗嗤!”老爷子的倔强,令肖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如此可爱的一个老人家,不禁令他响起了很久以前,平安县城里捏糖人的老伯,他也是这样,很多年前是十里八乡捏糖人的好手,可是后来年纪大了,手脚不灵活,捏出来的糖人就奇形怪状,看起来丑的紧。
除了小肖䍃,已经没有人愿意买他的糖人了。
小肖䍃想要一个赵子龙,老人却捏成了胖董卓,他说老人捏的不好看,想要自己来,老人就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也是说:
“我还没到什么都做不了的年纪呢!”
后来捏糖人的老伯死了。
弥留之际,他托人把一个小布包带给肖䍃,肖䍃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个大号的糖人,骑白马握银枪的赵子龙!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一点都不丑。
小肖䍃舍不得吃它,宝贝似地收了起来,后来被城南的小胖子抢走了,当着他的面摔成了一堆碎糖块。为此,小肖䍃伤心了好久好久,那也是头一回他发起火来,和小胖子扭打在一起,结局就是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险些送了命……
想到这里,肖䍃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了起来,可就在这时,只听“噼啪”一声——
火着了。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灯油冻住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化解不开。
老人尴尬地挠了挠鼻子,看向一脸笑意的肖䍃,只能故作硬气地说道:“老汉还是去把屋里头的那盏灯拿过来吧……客官您想来点什么?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吧,”肖䍃坐回了板凳上,“热一壶烧酒,炒两个小菜——另外,老伯,你这里……有牛肉吗?”
肖䍃的声音压得很低。
老店主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也凑过脸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有!”
“来两斤?”肖䍃竖立起两根指头。
“成!”老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一老一少两个人彼此会心一笑,已然不用多言。
肖䍃目送着老人掀开冻成硬块的门帘,对着后屋大声吆喝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空气中就传来锅铲地碰撞声、以及炒菜的香味。
“老伯,你不是一个人住吗?”肖䍃意外地问道。
“一个人,怎么待得下去哦!”老店主叹了口气,道:“前些年我那苦命的老婆子死了,还好有女儿和女婿陪着我,可是好巧不巧,不久前,我那女婿也出了事,掉进冰里冻死了!唉,现在只有我那可怜的女娃子还陪着老汉喽……”
“真是冒犯了……”肖䍃连忙道歉,“晚辈无意间提起了您的伤心事,希望不要怪罪……”
“无妨,无妨!”老店主擦了擦眼泪,“能有个外人说说话,老汉已经很满足了……”
不一会儿,锅铲声停止,后厨传来一声娇柔的呼喝声,随后,一个容貌靓丽的年轻女人端着菜盘,推开门帘,脸带笑意朝着肖䍃走了过来。
“多谢!”
看着热气腾腾的菜肴美酒,肖䍃忍不住食欲大开,对着女人拱了拱手。
“嗯哼~”
女人对着肖䍃抛了一个媚眼,随即扭动着腰肢,款款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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