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在长安城都是赫赫有名道侣的夫妻正襟翘首,洗耳恭听。
天地初开之时,世间还无灵物,只有清虚混沌二气。清虚之气轻而升空,成了天穹。混沌之气重而落地,下为九幽。之后一株蕴育于清虚混沌二气的万丈青莲自天地而生,每过一日,便高一丈,才有了当今的天下。
灵气化型,有了万物,有了人。混沌之气凝固,才有了山川河泽。清虚之气谓之阳,混沌之气谓之阴。正因如此,这两气天生隔阂,直至荒古时期,人逐渐成为了天下主宰,有了自己的神志,随着人逐渐增多,万万难计;那朵万丈青莲也随之陨灭,只留下二十四朵花瓣,化为二十四块玉牒散落世间。其中二十三块玉牒被混沌所吞噬,遗留下的一块又碎成数段,最大的一块便记载着道家传承至今的各种玄妙神通。
这是符箓府子弟入府之时便听过的故事,当真之人少之又少,可此时从于瀚修嘴中说出,就有了言之确凿的可靠,施卓和云朔桐不得不信。
“而青莲扎根的混沌之气本与青莲互补,一吐一纳,却因如此彻彻底底的沉入九幽之下。清虚之气和混沌之气都是万物之长,天天地辟开之时就有了自主灵智,由此混沌之气憎恶天下生灵。”
施卓迫不及待问道:“上师,这和邪秽有什么关系?”
被打断的于瀚修有些不悦,施卓憨涩一笑,躬身作揖。
“时至荒古,混沌之气弥漫世间,那时天下万物饱受其害,人族十不存一,仅仅偏居一隅,在这人族随时可能覆灭的兴亡关头,人皇最终平定流窜在世间的混沌之气,至于具体如何,那为师也就不知了。”
于瀚修掐诀的手指变化,点向地上苗匠师的无头尸体道:“这就是被混沌之气侵蚀后的下场,皇朝开国之际时,世间仍有不少此等邪秽之物,连开朝之后,都曾有过四方邪秽尽出的灾祸之事。”
“我符箓府曾有同一辈的两位真人越六境,筑道鼎,为保天下太平,在最有望证道的时候衔连飞升,一人乘鸾,一人化虹,引的昆仑山震动,紫气西来八千里,镇压天下邪秽。”
于瀚修在说这件事的时候,一脸骄矜之色。符箓府之所以有今日的超然地位,那是一位位先贤祖辈不惜以命换来的,和皇朝的情分,更是根深蒂固,为其大殷皇室血脉延年益寿,数代精通丹药之道的真人呕心沥血,不然皇朝八百年何来嫡室一脉单传之说?
说到这,于瀚修破天荒的轻叹一声:“已经数百年了,世间无人在见邪秽,不想竟然又横空现世,不说你们两,山上就算和为师同样辈分的师伯师祖,也少有人相信。更不用提山下的凡夫俗子。”
他说话间,乌足铁骑手中的穿山弩已经将庭堂门窗攒射的倒塌数面,慕容抚胥一挥手,几十号冲进义庄里的乌足铁骑齐刷刷的弃弩拔刀,冲进庭堂。
云朔桐若有所思,可与一旁同样紧锁眉关思虑的施卓所想之事不同。这邪秽之说纵然是真,可和她一个道姑有何关联?比起这虚妄之谈,她更钻思上师默许慕容抚胥连同小师弟荀鹤闲也一起随着纳川镖局陪葬的点头。
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勾心斗角,世俗如此,出世的仙山符箓府也是如此。说到底还是六根不净的俗人。荀鹤闲是掌教周亭晔看好继顺天师位置的下一辈,这在符箓府中并不算什么机密要闻。当年半路杀出的周亭晔先是胜过老一辈自幼有小国师之称的古结庐,又连胜数场,横夺道魁,接过那件玄黄无缝袍。算是已经砸了不少山上山下人的如意算盘。
大殷国师啊!真真切切的此上唯有天理大道,此下红尘芸芸众生,身份之贵,比起龙椅上的天子也不多让。
她比起木讷的施卓,有着女子天生的攻于心计,又善于揣测人心。趁着于瀚修观望眼前战幕之时,她悄悄打量起这位符箓府四门中蘸门的门师。
比起古结庐,资历还要老,人望还要高,接管与长安城黄紫贵人多有往来的蘸门之后,声望如日中天,丝毫不亚于国师周亭晔。
古结庐是输在了那场国师之争,败在了周亭晔手上,从此销声匿迹,藏在翠螺山中日日饮酒虚度光阴。可于瀚修,当年连争都不曾争。
云朔桐想到这,不禁顺着于瀚修目光也瞟向庭堂里,刀光剑影,好不热闹。
她知道,当年不是于瀚修不想要国师之位,而是不能。十二年前宣武王府的灭府之灾,符箓府上争议颇多,最终是于瀚修出面领着数百武修北赴辽北道,与朝廷兵马和江湖爪牙一同覆灭了这座和皇朝同祚的彪赫王府。
于瀚修这么恨宣武王府,是有原因的。事隔多年,一仇结一仇,早就是根缠至刀砍不断的死结。
死结唯有以死解。
所以他们来了,所以不知当年怎么从满城大火里捡回一条命的宣武王府余孽必死。
她轻轻抹去嘴唇上的胭脂,朱红色深,可是比起鲜血,还是要浅淡了些。
庭堂里,一把造型古朴刀锋参差如兽牙的獠刀直刺而出,一连穿过三名身披精甲的乌足铁骑胸膛,这才止住了那股不可匹敌的冲势。
刀柄拴着一根铁索链子,绷直往回一拉,三个被串在一起的甲士便撞在了一起,喋血而亡。
慕容抚胥双手背负身后,站在庭堂前。
几十号甲士冲进黑乎乎的庭堂后,便只有刀剑劈砍的铿锵脆声,很快连这点声音也不在传出。
慕容抚胥虎目竖立,一道两手各掐着一名乌足铁骑的矮小身影从庭堂里一跃而出,直朝他冲来。
这黑影脑后,三根大粗鞭子起伏回旋,在半空中将两具死透的乌足铁骑蹬向慕容抚胥,一拳从空中砸下。
慕容抚胥嘴角挂笑,抬起一脚踩下,两具在空中砸向他的乌足铁骑便像被重弩贯穿般血肉模糊,轻飘飘的往义庄外落去。
他不慌不忙撩起衣袖,冲着空中黑影摊手复握拳。
“开云见仙山。”
风促起,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在慕容抚胥拳心上如龙出水,反冲向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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