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要累趴下之前，春播终于完事了。全家的男人都瘦了，王传栋他娘更是瘦的厉害。贺瑞与王传栋之间的话比以前多，就说起他娘，这么干下去，早晚得累死。王传栋苦涩的说道：“我以前想护着我娘，就跟奶奶顶嘴。还没等我说啥，我娘就死命的拦我不让我说，我再说下去，她就跪着求我奶，说我年纪小胡说，让她老人家别在意。然后她和王梨花死命的让我娘干活。我娘就一声不吭的拼命干。”贺瑞想说，你娘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但是这话实在不好听就没说。
春播完，大家都尽量休息。王传栋却没在家，说去上山转转。王传栋以前也经常上山，并且能带点草药回来，也能卖几个大钱。所以王老太不反对他出去。他回来晚了，王老太也让贺瑞给留饭。
全家都吃完晚饭，贺瑞与她婆婆一起收拾完灶房回到自己的厢房。傍晚的小山村里一点娱乐活动也没有，贺瑞趁王传栋没有回来赶紧涮洗。早春的时候气温还低，贺瑞不能洗澡，只能用湿帕子擦擦。贺瑞好怀念热水器。用柳条擦牙，那是难以想象的感觉。贺瑞一万遍的安慰自己，就当在使牙刷了。头发都黏腻腻的，也不能轻易就洗。在一个风寒就能要人命的地方，忍吧。在贺瑞第N次的叹气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响了，王传栋回来了。
“我回来了。”王传栋的声音很愉悦。
你回来有什么可高兴的。贺瑞腹诽着。“嗯，我去给你端饭。”贺瑞起身去了灶房。贺瑞把灶膛的余火拨了拨，又添了把柴，一会火就燃起来了。灶房里就有了光。贺瑞看着灶膛的火，听着外面王传栋泼水的声音，贺瑞的脸上浮起了讽刺的笑。贺瑞父子是家里的主劳力，春播完了王传栋也不歇息，可是连点一盏油灯的资格也没有。王传祥因为春播放的假，可他一天活也没干，整天的拿本书做样子，晚上油灯也是想点到什么时候就点到什么时候。匆匆洗漱了一下的王传栋大步迈进灶房，然后随手关上了灶房的门。贺瑞一愣，“关门干什么？”
“给！”王传栋伸手递过来一个小小的布袋子。
“什么？”贺瑞没有接。
王传栋把布袋放在了灶台上，然后拿起窝窝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贺瑞拿起布袋，有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借这灶膛的火光代打开一看，居然有铜板，还有几块银角子，贺瑞下意识的把口袋攥紧，“哪来的？”
王传栋压低了声音道：“我要是打到猎物就让商安帮我去卖。里头的铜板是昨天下的套子，套了一只兔子，兔子腿瘸了，今天不卖出去明天兔子不欢实就卖不上价了。所以我等商安卖了兔子才回来的。”这是解释他回来晚的原因。“其他的是以前卖的猎物。商安都给换成了银子。你收好了，别让人看见。”
“你给我收着？”贺瑞大吃一惊，王传栋让她帮着管钱。
“小点声。”王传栋往外边看了一眼。“王梨花总嫌我采的草药少，她怀疑我藏私，以前经常进我屋里翻东西。你得防着她。”
她还没答应帮忙好吧，这就想着让她小心了？“你的钱你自己收着吧！”
“你是我媳妇，当然给你啊！”因为满口的饭，王传栋的话有些含混不清。
“胡说，我没想嫁，你没想娶，什么媳妇不媳妇的！”贺瑞有些激动。
“你小点声。”王传栋说出你是我媳妇的话就有些不自在，此时见贺瑞不高兴，他就不知道说啥了。王传栋把剩下几口汤水呼啦啦的喝了，急忙忙的出去，“我去把衣服洗了。”
被扔在灶房的贺瑞都无语了，他跑什么呀。贺瑞把钱袋子揣在腰间，起身把碗筷洗干净。贺瑞回厢房的时候王传栋还在洗自己的衣服。王传栋的衣服自己洗，为此贺瑞婆婆还有意见呢。王传栋回来后，贺瑞把钱袋子递过去，“你自己的钱自己收着吧！”
“你帮我收着吧！我娘胆小，她肯定不敢背着我奶做事。我一大男人心粗，别再丢了。总放在商安那里也不好。”王传栋道。贺瑞没有收回伸着的手。她又不是小孩子，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贺瑞非要把钱还给他，这就是隐隐的抗拒。这些天他试着靠近贺瑞，贺瑞极不高兴，一直与他保持着距离。也许是因为自己一开始就嫌弃她，让她伤心了吧？王传栋想慢慢的拉近与贺瑞的关系。王传栋把钱交给贺瑞就是表示信任她。但是现在看来，贺瑞一点高兴的意思也没有。贺瑞失去了耐心，吧嗒一声把钱袋扔到了王传栋的怀里。
王传栋握着钱袋，脑子里在不停的盘算。贺瑞明显因为自己叫了她一声媳妇在不高兴，那就换点事说。“你是我的先生，束脩总要给的。对吧？”钱袋被放在了枕头边。
…这个理由说的过去，贺瑞还是不想收起他的钱。“我不要你的束脩。”
自从知道贺瑞识字，王传栋的态度简直由冰点到了沸点，处处对贺瑞恭敬之外，贺瑞有求必应的。当然贺瑞也没有提超出他能力外的要求。能保持这样的关系也挺好。替他管钱则有些过了。
“商安要说亲了，钱放在他那里就不行了。日后他媳妇知道了也说不清楚。我总是漫山遍野的跑，钱放在我身上肯定不行…”王传栋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贺瑞默默的收起了钱袋。
外面一点微弱的光射进厢房，屋内已经完全看不清。晚上没有灯，贺瑞就一句一句的背《三字经》给王传栋听，王传栋就一句句的学。早上抓住时间翻看《大雍法典》，挑简单的字教王传栋。不得不说王传栋热爱学习，而且也很聪明。短短的半个月，大约认识三百多个字了。贺瑞让王传栋找了一个青石板，用木棍蘸水在上面写字。一有时间王传栋就在石板上写字。他这么喜欢读书，又是王家的长孙，但是读书的机会却是王传祥的。“你恨吗？”
“恨什么？”王传栋问。
“你是长孙，他们却没让你读书，又苛待你爹娘。你们和我爹娘一样就是家里的长工。现在又给你娶了我这样一个名声有碍的女子为妻。你恨吗？”贺瑞问。
“我和爹娘从来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我娘没吃过一顿饱饭。可是父母在不分家…要是他们知道你识字，大概就不会让我娶你了。”王传栋轻声说道。他不止想过爷奶什么时候才能死，在他娘累的偷偷哭的时候，他都想过让他爷奶死。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他不敢说给贺瑞听。
“我背《三字经》，你听听有错的地方吗？”王传栋用缓慢低沉的声音背起了《三字经》。
王传栋是恨的吧？听着听着贺瑞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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