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往往的人打扫清洗着“鲤鱼堂”的阁楼，虽然颜色已经被水冲刷渐淡，可气味依旧逸散在这小小房间的空气中，让人恶心欲呕。
献童使用洁白的丝帕认真擦拭着自己白净的双手，可他的手上本就没有沾染什么污秽。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出手。
“呃……呕……”在他不远处，止不住的呕吐声一直没有停息过。
郭思嫣手扶墙壁，蹲在一旁。
她早就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就连清水都吐没了，现在只剩下干呕。
在她并不算长的人生经历中，从没有见过这么冲击她视觉与嗅觉的情形。
对女孩来说，刚才发生的那些真是大场面。
尤其是还有一块碎沫溅到了她的唇角，这是最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
即便早已经把它擦拭去，但她仍觉得有什么粘稠还带着腥气的东西依然留在身上。
虽然她明知这只是错觉。
长相阴柔举止阴戾的年轻人走到她身边，俯下身来一边慢慢拍打她的后背，一边关切问道：“现在好些了吗？”
在他触碰到她的那一刹那，女孩只觉得如坠冰窟，连呼吸都停了一刻。
献童使当然没有攻击她，问的话也只是很平常的关切之语，可郭思嫣仍旧止不住颤抖起来。
她亲眼看过这个男人刚刚做了些什么……
因为看见，所以恐惧。
她的思考完全停止，没有意识到那个可怕的人在问她话。
可献童使好像并不在意。
“啊呀，是我的错，应该换一种法子的，忘了有你在旁边了。”他自责道。
他所说的“换一种法子”，也许就不会把这里弄得肮脏一片。
“怎么了？不要害怕，我不会伤你，供着你还来不及呢。没事的……”
年轻男子轻声安抚，可女孩只觉得愈发恐惧。
“说起来，楼下的那个少年你是认识的？”
又一句话从她背后传来，献童使的声音从来都是这么温柔，但在她眼中，那就是个疯子！
即便十分害怕，她还是回应了他：“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楼下的少年身手可真不错，你刚刚看到他时的反应很有意思呢……是认得他？”
周缘直与持兵甲士、玄服护卫僵持的过程，自然全都落在了楼上这二人的眼里。
郭思嫣没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再见，顿时震惊得无以加复。
她本以为年轻男子没有注意到，可很明显，她的反应全都被献童使看在眼中。
“不认识。”三个字从她那里脱口而出。
“当真不识得？”年轻男子的声音更加柔弱，好似有些惋惜，“本是个好苗子，怎奈何冲撞了大事，留他不得了。若你认得他，说不定还有几分转机……”
女孩虽然早慧，但毕竟涉世未深，听他这么一说，当即犹豫起来。
然而还不待她回心转意，说出与周缘直相识之事，献童使忽而笑了起来。
“你这妮子不会当真了吧……呵呵，献童乃我大蔡头等事，他既冲撞了‘鲤鱼堂’，那就必然是要死的，没别的法子。”
“你……”女孩气冲冲地瞪向他，就连对他的恐惧也被压下几分。
“这可赖不得我，天子的王法、仙人的规矩，岂能不咎？你若识得这少年，我给他留个全尸就是了。”
郭思嫣恨意不减。
“哎，你这妮子，怎生如此不听劝！也罢，若是你能活下来，到时候还记恨我，任你千刀万剐便是。”
年轻人掩口浅笑：“只怕到时候你还记得一切，却反倒赞同我杀他呢，再说，你也不一定能好运活的到那时。”
他站起身来，身子修长挺拔，还有几分嶙峋之意，男生女相，独立出尘。
“看好了她，我下去亲自送那少年一程。”
“是！”随着年轻献童使话音落下，鲤鱼堂中众人皆俯首听命。
……
周缘直已经再一次把几人打倒在地，可对他的包围未曾受到丝毫破坏。
持兵甲士来自京都守备，足有成千上万人，虽不都在此处，但也足够让周缘直插翅难逃。
即便少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几名持兵甲士打杀，但亦有无数后来者补充进围困阵中。
玄服卫的人数比起持兵甲士少了太多，个体的实力也远在寻常精兵悍卒之上，可依旧不是周缘直的对手。
他们既然知道不能力敌，索性躲在困阵之后，不与周缘直频繁交手。
只有周缘直偶尔暴起闯阵，他们才会现身牵制一二，等到持兵甲士形成新的困阵再退去。
敌众我寡，少年也开始怜惜自己的气力，不再动辄将人打飞，只是打倒在地令其叫痛不止即可。
既削减了敌手，也能最大限度保存自己的实力。
况且众人围困他，他又何尝不是在等？
真以为仅凭困阵和玄服卫的牵制就能把他留下？当年老人内力冠绝大虞江湖，传功周缘直之后，少年可谓力比龙象！
便是毫不讲章法，一股脑地乱闯，凭借源源不绝的内力加持，周缘直也能硬闯出这兵阵。
“都散开吧，辛苦你们了。”
鲤鱼堂前，献童使从堂中走出，于是众人退避，在他与周缘直之间快速让出一条路来。
少年凝视于他，推算此人身份。
这就是他们要等的人吗？
假如是的话……
终于让他等到了！
“里面有个叫郭思嫣的孩子，伶俐地很，她说不认识你，可我不信。”
周缘直凝目：“她果然就在这里。”
之前整个京城被甲士封街锁巷，这种搜捕力度之下，女孩出了客栈，断然不可能再逃得掉。
只不过即便不出客栈，也会被找到，只是没那么快罢了。
而且周缘直发现她不见后一路行来，发现巡街士卒渐渐撤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已经被抓到了。
所以他才会直接来“鲤鱼堂”。
“这么说你确是认得她的？”献童使掩口而笑，“我猜得当真不错，既然答应过她，那就给你留个全尸吧。”
周缘直一愣，有些搞不清是谁给了这人如此的自信。
难道他以为自己之前表现出的实力就是全部了？
那可就失算了！
周缘直飞身上前，悍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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