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罪业
“为什么不继续攻击？”钮罗赛斯十分不解的问着。
“多漂亮啊。”玛利亚回应着毫不相干的话语。
“我们不需要活体，直接攻击吧，将一切都埋葬于此吧。”钮罗赛斯的语调低沉，他湛蓝的双瞳死死的盯着全息屏上的画面，从各个无人机传来的不同角度的赤蛟号的实时画面。
船艏的巨大豁口看得清清楚楚，甚至于甲板上忙碌的船员的身形也真实的浮现在眼前。
钮罗赛斯看到船艏的豁口旁边一个身着古老海盗服饰留着山羊胡须的男人和一个黑色长发的女人正望向天空，甚至于好像要穿过屏幕望向自己。
这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不安。
“玛利亚，不要再拖延下去了。是你说过不要忘记我们的任务吧？那么请终结这一切吧。”钮罗赛斯再次喊道，没有人能够相信身为世界之极的完美生物的最高领袖会对一个女人这样耐心，乃至于似乎在央求一般。
“你在害怕。”玛利亚回过头，用充满无穷引力的黑色瞳孔平静的看着钮罗赛斯。
她的话简短，语气是在陈述，而非疑问，好像说的就是事实。
“为什么要害怕呢？”玛利亚微笑着。
她的笑容好像晨曦的一缕微光温暖的照耀在人的脸上，但是钮罗赛斯此刻却如坠冰窟，他背脊发寒，连带着背后的手臂们似乎都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你在……期待着什么？”钮罗赛斯艰难的问着。
他总算明白了，玛利亚是在期待意外的发生。
“奇迹。”
“对我们来说就是意外！”钮罗赛斯眨了眨眼，本就苍白的脸更显得惨白。
他已经完全搞不明白玛利亚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了，她这样一个“圣人”，用人类之上的思维思考着问题，用常人难以触及的脑回路看待世界。
而现在，玛利亚的所作所为，对钮罗赛斯来说何止是“多此一举”，简直可以称得上“资敌”乃至于“背叛”。
玛利亚站起了身，柔顺的黑色长发如同流苏流淌了下来，她高挑又丰满的身体正对钮罗赛斯：“执行官大人，你难道不喜欢吗？”
“喜欢什么？观察将死的人们的悲歌？还是看着他们垂死挣扎？”
“为什么不肯面对呢？”玛利亚侧过身体让全息屏幕呈现在钮罗赛斯的眼前，“我一直认为，现代战争已经失去了战争的神圣和纯洁。”
“所谓的外壳战争真的好吗？”玛利亚走到钮罗赛斯的身后而后弯腰在他的耳畔说着。
“看不到被杀的人，看不到流血的敌人，看不到愤怒和哀嚎。战争的残酷性如果都被消解，那么战争的沉重，那即便面对怒吼不甘的敌人也要下定决心将其消灭的沉重感如何背负？”
“这不是一个游戏，执行官先生，我们的手，我们的眼，每动一下延伸出去的武器便会收割走生命，而那些生命们每一个都鲜活无比，每一个都拥有着自己的人生，他们的本身就是人类存在的赞歌，如果要杀人，请背负着这一份沉重。”
玛利亚的话轻柔无比，在耳畔轻声细语的诉说，好像母亲又好像师长在教导着人生的道理。
钮罗赛斯突然僵硬住了，一双温热的柔滑软和温暖无比的手从背后抱住了自己下达打击命令的右手。
那纤细的、洁白的、带着致命温暖的双手一前一后的握着钮罗赛斯枯瘦而苍白的右手。
“来，人类，请你好好看着那些同类们吧，你决定好了吗？”
那双手将钮罗赛斯的右手的食指掰直，将剩下四根手指压下，就这样，在玛利亚的双手拥抱之下朝着打击按钮伸了过去。
这是……在干什么？钮罗赛斯额头冒出了汗珠，这一瞬间，周身的温暖，让他的思绪好像顷刻间回到了童年，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用最温暖的大手握着自己的手，教导自己写字。
多么温馨啊。
“孩子，准备好了吗？面对残酷跨越过去的勇气，即便付出这样的代价也能承受的决心？”
“让我们来杀人吧。”
多么残酷啊。
这神圣的充满人类温情的母性之光，本应对在牙牙学语的婴孩身上呈现的温柔，这种教导之情，这种慈爱之情，如今却好像要指引到杀戮的尽头。
“为什么……”
钮罗赛斯的湛蓝瞳孔不断的颤抖着，他看着全息屏上的赤蛟号，看着上面活动的每一个人类，他们和自己没什么不同，他们甚至都是“无辜”的，他们为了自己而活，他们每一次的呼吸都是无罪的，而现在——自己则要亲手剥夺！
消灭他们的肉体，剥夺他们的梦想。
“孩子，不要害怕。”玛利亚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畔，伴随着暖洋洋的呼吸，声音宛若螺旋的梦深入脑海。
“我们人类从野蛮中生存，在杀戮中生长，而后构建出了[文明]，当构建[文明]的道路受阻，我们便不得不用野蛮解决问题，便不得不以杀戮构建和平。”
“文明与和平，这构建起的无限高楼，赋予了我们从野蛮中脱身的权利，构筑了人类位于万灵之长的基石。但与此同时，残暴和杀戮是与生俱来基因的刻印，是绝对无法抹去的原罪。”
“也因此，要行使残暴，就要背负这份罪恶！”
“亲眼看着吧，孩子，绝对不要忘记这份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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