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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一阵轻一阵响,周宴声嘴角微微勾起,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

许由由的大嗓门静了静,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应该玩累了,打算睡觉了吧?

周宴声抿了抿唇,看看时间已经临近零点,该睡觉了。

他转身正要离开,身后门里面,传来沈烟低低的声音。

因为许由由没有说话,整个空间内都很安静,沈烟的声音显得异常清晰。

“永恒只是一瞬间,刚好用来开个玩笑。”

周宴声深吸口气,在温暖的空气中,嗅到一丝寒气。

他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出当时沈烟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

也是几年后,跟沈烟第一次来到老宅,他才知道照片的出处,以及沈烟写下这句话时的心境。

周宴声在失眠那天发的朋友圈后,逐渐喜欢上了将心声写在朋友圈里,仅沈烟可见。而一段时间后,沈烟就会发一条似乎在回应他的朋友圈。

两人你来我往,看似默契却互相拉扯,这样暧昧拉扯了近两年。

他是在很久以后,久到沈烟已经生病后,才意外发现那两年沈烟发布的相关朋友圈,也全都是仅自己可见。

仅周宴声一人可见。

那天是周宴声母亲去世五周年的忌日,徐泽陪着他去扫墓,却发现墓前放着一束艳丽漂亮的百合。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因为是他生物学上的父亲当年追求她的时候,送的花。

而这个男人始终不知道,母亲临死前,只爱清新低调的雏菊,对于百合,却是深恶痛绝。

这一束艳丽的香水百合,香味浓郁到刺鼻,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

抛妻弃子这么久,前妻去世了五年,从没有来过墓前悔恨,却在这个时间突然假惺惺地捧着花束前来。

周宴声很清楚那男人的意图。

他把百合从墓前拿下来,摆上自己带的雏菊,不发一言。自从母亲去世后,每次他来看她,从没说过话,有什么话,他都会放在心里,他相信如果真的有灵魂,她会知道的。

离开墓地前,他将百合花扔进了垃圾桶,徐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招呼他:“上车吧。”

周宴声点点头,在车上看着自己拍的雏菊照片。

虽然不艳丽,却纯洁秀气,如同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来自小镇的书香门第,也是小富之家,嫁给那个男人的时候,才22岁。小家碧玉,婉约温柔,爱那男人爱到放弃了自己的生活,满心满眼只有这个男人。直到她被男人忽略,被遗忘,她哀求,下跪,甚至陷入歇斯底里。

而周父却是个浪子,最开始的爱意和激情被生活琐碎,柴米油酱醋茶消磨以后,一切归于平淡,他忙于公司,忙于事业,却依旧精力旺盛,流连在女人堆里。

他从来不管家里的妻子和儿子,直到某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妻子似乎陷入了歇斯底里。

他跟亲人,跟长辈解释,他的妻子疯了,要用刀砍他,伤害他,她有精神病。所有人,甚至于母亲的父母都同情他,惋惜他,原谅了他的离婚请求。甚至只是差一点点,他的母亲就要被送入精神病院。

被抛弃的女人终日惶惶,以泪洗面,那时的周宴声不过十岁。而半年后,他的生父就娶了一个来自法国的,漂亮高挑,高贵富有的年轻金发女郎。

在周宴声眼里,母亲去世前也依旧美丽知性,但在外人眼里,她已经是个女疯子了。

虽然这个女疯子在病死前的三年里,突然幡然醒悟男人的可恶和不可靠,开始努力为了自己和儿子工作赚钱,她很聪明,用男人给她的赡养费投资,炒期货,很快就翻了好几番。

身体日渐消瘦,已经病入膏肓后,母亲担心周宴声的未来,还将遗产都托管,等周宴声成年后再继承。

这么多年,他没有见过父亲。已经生疏到他完全不认识这个老了不少的男人了。

徐泽看他陷入沉思,笑道:“我说,他突然这样在你面前殷勤,怕是他得绝症快死了,才想到你吧?”

周宴声嗤笑一声,脸看向窗外,眼里不带一丝笑意:“开你的车吧。”

快死了最好。

这种男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

“等会儿去哪吃午饭?”徐泽问。

周宴声回了声“随便”,低头看向手机。

屏幕上的雏菊,带着水珠,晶莹剔透。周宴声心一动,点开了朋友圈。

他一向不喜欢将关于母亲的事情向他人倾诉,但如果是仅一人可见,他却意外地可以接受。

他将照片发至朋友圈,配文:【五年。】

仅沈烟可见。

徐泽找了家火锅,想让周宴声大快朵颐,开心一下。但直到锅里的汤沸腾,沈烟都没有发朋友圈。

周宴声心里有丝紧张。

她能理解自己吗?或者……她是不是没看到?

也是,今天是周六,她应该回家了,可能跟着家人一起吃饭,也可能跟朋友在一起玩。

她的生活该比自己幸福,快乐,也没必要在意被阴暗情绪掩埋的自己,不过是外表光鲜而已。

周宴声心里如此安慰自己,情绪上却更加克制不住的压抑。

烦躁不断涌上心头,周宴声将筷子“啪”一声放在桌上,低低说道:“吃饱了。”

“大哥,菜都没上,锅都刚开,你心情不好也得等菜上了吧!”徐泽无语道。

周宴声没有接话,他静了静,又打开了手机。

沈烟发了朋友圈了。

这是她第一次带图片,一张爬满爬山虎的小别墅的外墙。生机勃勃又充满乐趣。

这是她的家吧,看着很漂亮,但也很莫名的,很寂寞。

周宴声看到沈烟发的那段文字,瞳孔一缩,轻声念出:“永恒只是一瞬间,刚好用来开个玩笑。”

徐泽正在涮羊肉,听到周宴声的声音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周宴声没理他,他的心脏却在剧烈跳动。

是啊,死亡是永恒的,也是一瞬间的事,刚好用来跟生者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但一瞬却是永恒。

周宴声隐约感觉到了,沈烟并不如他以为的那样幸福。

或许,他们是同类人。

周宴声第一次给沈烟点了赞。

也是在那天起,他开始主动询问沈烟,能不能来他们乐队。

屋内传来许由由的声音,嗓门不小。

“唉,我很好奇当初周宴声到底是怎么求婚的,就你们俩知道,还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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