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蒿低声道：“这就是折畔人入侵的根源。”
嘉嘉气得猛然一拍椅子，豁然站起。
“大士族，又是大士族！”他气愤道：“罔顾国法，眼中只有家族利益，哪里还有什么大雨，有我这个天子，有国法？”
这正是严蒿的目的之一——让嘉嘉认清东南真正的敌人。
“东南大士族，自从汉朝已经形成，汉朝称豪强地主、三国两晋南北朝称上品士族，隋唐五代称高阀大族，两宋进一步发展，到了我朝，已经尾大不掉。”严蒿沉声道：“经过北方无数战乱，大士族不断南迁江南之地，经营千年，盘根错节，更是根深蒂固。”
“这些大士族，势力遍布政界、商界、文界，垄断了江南七成土地、生意和官场、文坛，影响力无处不在，堪称隐形帝王。无论是改换皇帝，还是改朝换代，都无法影响其家命运分毫。故而在他们眼中，朝廷的恩情不是恩情，而是他们家族应得的荣耀，朝廷的官位不是恩赐，而是他们家的自留地。”
“混蛋！”嘉嘉眼神一冷：“既然给脸不要脸，那索性朕就不要给他们恩赐了！让他们家族的读书人官员，统统滚出朝廷！”
“他们家族的后辈，考中进士，成为官员，也往往得益于家中的势力，无论是照应还是贿赂，他们都更多看做是家族的力量，而不是朝廷的恩赐”严蒿摇头：“所以他们对朝廷的归属感，比寒门士子差得多。更何况。”
严蒿笑笑：“这些大士族的子弟，无论出将入相，做了多高的官，最后总要叶落归根，回到家族中养老。高官显贵的权利生命，总是短暂的，因为弹劾、获罪等原因，很难干到致仕。最后都要回到家族，获得庇护。所以，在他们眼中，家族利益大于国家利益，便不奇怪了。”
“难怪雨祖要抑制大士族……”嘉嘉感慨道：“也难怪历朝历代，都要打击豪强。这些豪强蔑视皇权，比升斗小民更难统治万倍。”
“折畔人其实正是与这些大士族勾结，里应外合，才造成了如此严重的灾祸”严蒿沉声道：“不然皇上想想，这些折畔人都是蛮夷，为何能对我大雨地形了如指掌？有为何能每每获得第一手情报，绕开我重兵防守的地点，偷袭城池？”
“该死！该死！”嘉嘉暴怒了：“朕饶不了这些吃里扒外、里通敌寇的混蛋！”
他真的感到被欺骗，被愚弄！
大士族，实在是欺人太甚，不当人子。
“但如果开了禁海，便可以让大士族不再勾结折畔人、平定海波了么？”嘉嘉还是有疑点。
严蒿点头道：“朝廷开海，便等于打破了走私者的垄断。折畔各大名，有了合法开海贸易的渠道，便不一定要通过折畔人实现。朝廷货物品质优良，信用卓著，比各种坑蒙拐骗的走私，不知强多少倍。”
嘉嘉眼睛一亮。
对啊。
朝廷禁海，折畔等外国要购买大雨的茶叶丝绸瓷器，就只能靠走私。走私又被有权有势的大士族大海商把持，等于朝廷关闭了自己的合法窗口，给他们创造财富机会。
开海的话，这些大士族的走私，哪里能比得过朝廷正规的贸易渠道，货物正宗，品质优良？
这一下，他们的走私还进行地下去？
“好了。”嘉嘉眼珠一转，却主动结束了谈话。
他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皇帝，禁海政策也推行了三十多年，哪里这么容易被严蒿劝说成功？
说实话，也就是严蒿敢这么劝谏嘉嘉，换个人现在人头早就落地了。
“朕讨论国事这么久，也有点累了。”嘉嘉懒散劲头又上来了，让黄锦给自己捶腿，抱怨道：“这苏州号称人间天堂，不知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朕都在这忙碌国事半天了。”
严蒿翻了个白眼，心说：“果然不愧是神仙皇帝，能听我说完这么多，感情已经用光了他对苏州人民的热情。”
不过，严蒿丢了个读心术过去，看到了嘉嘉心中的想法。
【严爱卿所言，固然也有道理。但兼听则明，朕还是要再等一等，看一看，再做决定。】
严蒿松口气，自己费了这么大功夫，总算是劝说嘉嘉有了一点效果，不然就要哭了。
嘉嘉也听进去了一些，禁海的想法动摇了，但他城府深沉，聪明绝顶，怕是还要再看看情况再说。
严蒿知道，欲速则不达。横竖解开禁海，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完成的，再快也得将折畔人剿灭了，海波平静了，才能讨论开海的问题。不然就算嘉嘉答应开海，近海满地都是折畔人，市舶司也没法开啊。
听着嘉嘉抱怨累，眼睛飘向自己，严蒿就知道，嘉嘉“寡人有疾”的毛病又犯了。
皇帝，这是要找乐子。
对皇帝尿性早心知肚明的严蒿，嘿嘿一笑：“皇上，苏州有一绝，甲于天下。可知是什么？”
嘉嘉眼睛一亮：“严爱卿，跟朕想到一起去了。苏州梨园之曲，天下闻名，堪称一绝。是不是？”
严蒿嘿嘿一笑：“不错。正是如此。不如陛下跟我再出去微服私访一趟？”
严蒿前世之所以知道这梨园，是因为陈圆圆，陈圆圆的出身就是苏州梨园。
嘉嘉皇帝与严蒿，狼狈为奸，嘿嘿直笑，谈笑风生。
陆柄、黄锦又要昏倒了。
天啊，陛下又要装逼了，有没有人拦住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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