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温文儒雅的父亲，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彭远无力的靠着床头，拿出手机，对着路思齐的对话框，点了视频通话。
你快接啊——
彭远颤抖着握着手机。
我想看看你——
一声声提示音回荡在房间里，敲在心口上。
没人接，小思是怪自己没找他，生气了吗？
在彭远准备挂断的时候，屏幕上蹦出一只小狗娃。他戳了戳屏幕，好像……没有打错吧。
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好，请问你要找谁？”
“呃……”彭远跟屏幕上的小狗娃眼对眼，看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圣诞节送路思齐的那只，不自觉地牵起了嘴角，“我找我男朋友。”
彭远听到了视频里刻意忍住的笑声，“你男朋友已经下线一天一夜，上不来了。”
听着路思齐的声音，忐忑了一天一夜的彭远渐渐放松，顺着床头滑倒枕头上躺下，手指戳了戳画面上小狗的鼻子，就好像摸到了小狗旁边的少年。
“别闹，让我看看你。”彭远说。
“想我了？”路思齐拿开了小狗，“一天一夜，你还真忍得住。”
彭远看着路思齐眼下的乌青，不住的心疼，“小思，我……对不起……”
路思齐眉心紧在一起，“你移情别恋了？”
“没有！”彭远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你不喜欢我了？”路思齐接着问。
“怎么可能！”彭远瞪大了眼睛，想什么呢这孩子！
路思齐挑眉，“那你对不起什么？”
“我……”彭远结舌，“你都知道还问我……”
路思齐抿了抿嘴，叹气，“跟叔叔阿姨吵架了吧？别总这样，你也不是小孩儿了，别任性。”
彭远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咬着嘴，“可我真的不想出国！”
“如果没有我，你会去吗？”
路思齐问的很小心，却让彭远心头一紧，答案无疑是肯定的，可这么一来，路思齐必然会多想。
“会去的，对吗？”路思齐接着问。
“嗯。”彭远编不出那样笨拙的谎话。
“那我现在，就是你的绊脚石咯，”路思齐故作轻松，心里却像落了块儿沉甸甸的大石头，“哥，你要，对自己负责啊。”
路思齐见他不答话，长嘘一口气，淡淡一笑：“其实也没有我们想的可那么可怕，通讯很方便，大学……假期也很多，我还没出过国呢，明年就我毕业了，去看你好不好？”
“小思你……你别说了，”彭远把摄像头调成后置，对着天花板，“谁劝我都好，我唯独不想听你这么说……”
路思齐看着手机里白茫茫的一片，半天憋出一个“嗯”字。
彭远抬手压住眼睛，咽了口口水，生生把喉咙里的颤抖咽了下去，“这几天，我可能……没办法见你了。”
“是不是叔叔他为难你了？”路思齐问。
彭远不想骗他，也找不出理由骗他，“对，关禁闭，不让我出去。”
“那你……”
“我很想你，你，等等我好吗？”彭远说。
“好。”路思齐答应着。
挂了电话的路思齐，拎着小狗娃，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彭远面前装作没事，只是不想让对方更难受罢了，整整一天一夜，路思齐都在担心，担心彭远状态不好，担心彭远会跟家里闹脾气，而他清楚的知道，这些担心都会变成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他甚至都不知道彭远最后说的那句“等等我”是什么意思，稀里糊涂的应下来，只是为了彭远能够好受些。
手机里的天花板分明就是彭远笨拙的伪装，他不想让自己看到的脆弱也好、无助也好，都在藏不住的颤抖的字节里，悄悄漏了底。
关于未来的不可定，让两个少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彷徨无措。
彭远和彭政国僵持不下，到后来干脆连吃饭都不坐一桌，朱莉往日的气焰更是被儿子史无前例的固执磨得的精光。
彭远开始了不答话，不生气，不出门，也不让步的日子，他想念路思齐，却又无能为力。
更苦恼的是，他没办法对路思齐说出“复读”两个字，假如没能成功，何必白白给人希望。
唯一能放松的，便是路思齐那些不间断的消息和电话。
－早安，我到学校了。
－今天作业好多。
－跟余杰他们去吃饭了，张家铭问起你。
－晚安，想你。
彭远固执的抱着这一点点想念，期待着父母的妥协，然而等了许久，毫无回应。
路思齐也在煎熬的一天又一天中，迎来了暑假。
往常的假期，路思齐都会跟着父母回老家住上一阵子，而在苏秀和路建成离婚后，路思齐一直没见过奶奶和外婆，一放假，老人家的电话便开始了连番轰炸，即使再惦念彭远，他还是得跟着苏秀回老家去。
别说在一起之后，就连之前只是同学和邻居的关系时，两人也没有分开过这么久，短暂的不见面已经让彼此不堪忍受，再分隔一整个假期，简直不敢想象。
可处境尴尬的两个人，没得选择。
微信说不尽情意，视频不解相思。
刚好暑假没有课，彭政国也下定了决心跟儿子杠上了，冷脸以对，毫不让步，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彭远，几乎就要妥协了。
他只想出门，想看一看他的小思。
－阿远，该说的我都跟爸妈说了，妈还好，爸爸态度很坚决，姐姐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好自为之。
看完彭雅静发来的消息，彭远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不能选择走哪条路，不能选择怎么走，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太让人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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