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敦吉看着那人背影，表情陷入沉思，感叹道:“我们别的地方帮不上忙，但是多带点人手，可以帮你多砍些柴，也能在特训中把箭捡回来。”
“太客气了，你们打建奴是在帮我报仇，给年轻人传点经验，是我应该做的。”
他停下手中整理弓箭的动作，慢慢转过身来。
他，他的眼睛……他的眼眶里面是空的！
他是一位盲人，而且是眼睛被挖掉至盲的……
这个中年男人一身猎人的装扮，手脚非常有力，正面看向着王宏宇。
明明是位盲人，却能锁定50步以外的我?
慢慢迈出脚步，每一脚踩在积雪上，这个盲人都能准确判断出自己的位置，微微转脸保持正对。
原来如此，大哥要让这位盲人，指导我降低对眼睛的依赖。
周敦吉咳嗽一声，打断两人的互相试探:“我介绍一下，这就是跟你说过的我三弟王宏宇。”
那位中年人微微笑笑:“原来是两次大败建奴的青年英杰，很高兴能认识你。
我叫冯杰，曾是辽镇的一名老兵，会竭尽所能，给你一些帮助的。”
周敦吉也开口补充道:“我与冯兄，当年在京考武进士时相识。后来在辽镇做到千总，因负伤才不得不退隐，在这靠打猎为生。”
眼睛是那时受的伤吗?
然后，一个盲人靠打猎为生，这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啊！
冯杰对着周敦吉的位置摇了摇头:“小周将军，你话别说一半啊～其实主要靠钓鱼为生，打猎则必须等到有落叶或积雪时才行。”
好吧，又一个钓鱼佬～
大哥可以啊，平时看不出来，但你肯定也是钓鱼佬。否则怎么左一个朋友在密云钓鱼，右一个朋友在辽东钓鱼。
提到钓鱼，周敦吉也笑了:“这次老谭也来辽东了，等战事告一段落，你带着我们选个好地方，一起看看钓鱼乐一乐？”
“哈哈～好啊……这么多年也就你们还记得我了，当年的老兵不多了……”
“你才四十多可不要这么说，这回援辽的川兵莫说四十岁，就连五十多的都有近千人。辽镇……”
“辽镇的老兵，有的见不到了，有的我不想见……”
话题突然沉重了，周敦吉和冯杰都是那种背负了许多过去的人。他们都有许多老兵战友死在努尔哈赤手中……
“老兵不死！”
一直没说话的王宏宇，朗声喊道。
“老兵不死！”
这一声振奋了众人的心。
周敦吉、冯杰和跟着来的那批老兵们，眼中的激情被点燃。
“老兵不死！！！”
也许史书写满了文人士大夫的一生，却一点笔墨不记载这些老兵。
但是王宏宇来了，老兵们的故事，我见证、我陪伴、我传承！
周敦吉交代过以后，约定15天后再来。
王宏宇和十几名老兵留下来，暂时在这搭营住下。
冯杰在他们搭营的时候，已经捏了几十个雪球，还搞了几十支没有箭头的箭。
“闭上眼睛，发出声音让我知道你在哪。”
王宏宇按照要求，紧紧闭上双眼，发出一声“喝啊！”
“啪！”
雪球直接糊了一脸。
什么！
自己吼声还没结束，雪球就砸到了。
“自己喊声的时候，怎么可能听到雪球飞行的声音?”
王宏宇说的时候睁开了眼。
猛地一闪头，雪球从耳朵旁擦了过去。
“哦?你果然很擅于用眼睛啊……现在，你朝我投雪球试试，我保持发声，躲给你看～”
冯杰云淡风轻地说着，好似这是一件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
王宏宇用雪球投掷，即使冯杰自己出声音干扰，也能准确判断落点。
没有一个雪球能砸中他。
看着冯杰双眼空洞，自己心中的浮躁沉了下来。
那就开始训练，就按照这种方式。
士卒们也可以跟着一起训练，他们多是老兵，反而比王宏宇更有经验，一上来就能在没有声音干扰的情况下躲开雪球。
王宏宇跟他们谦虚地学经验，又跟冯杰学习运用耳朵把握飞行物体声音的技巧。
一天下来，闭着眼睛，就可以判断准雪球这种物体的落点。
“这个程度还不够，也就算得上老兵水平。”
冯杰可是算得上跟周敦吉同届武科举，而且年龄更长，此时对待王宏宇也非常严格。
“好，这次来我要待10天，不仅跟你学会本领，还要超过你。”
王宏宇就是有一股拼劲，一股这个时代人难以理解的意志，似乎抱着什么目标，有无尽的动力要去追逐一般。
“好！你闭上眼睛。”
王宏宇按照要求闭眼。
“啪！”
弓弦声响，
王宏宇猛然醒悟，赶紧睁开眼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支磨平箭头的箭矢已经射中他的右肋。
如果是完好的箭矢，自己肯定重伤，如果是破甲重箭，那后果不堪设想。
“记住箭矢飞行的声音，很好听的~”冯杰微微一笑。
“嘿~”
刚才还真的听到了。
是先一瞬间听到声音，然后才是右肋中了一箭。
这个时代箭矢的速度一般50米每秒，最快能到70米每秒，比声音还是慢上许多，确实声音先到，箭后到。
那就继续练。
几十名川军老兵也跟着训练这一项，大家两人一组，用无箭头的箭矢训练。
还搞出轻箭、重箭、连珠箭等不同类型箭矢，制造不同声音、不同速度，让大家进行判别和适应。
老兵们都听得出来，此时稍加熟悉就掌握不同箭矢的声音。但是他们速度稍慢，做防御动作有时来不及。
王宏宇暂时分辨不清，对于不同箭矢的声音要一个个学。但是他速度比较快，总能做好防御动作，就是位置不准。
大家互相配合，彼此学习，再加上冯杰不加保留的传授。
五天以后，大伙已经掌握了防箭技巧。
这几日下来，王宏宇和几十名老兵颇有成就感，在黑夜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遇到冷箭时也能判明方向和位置，用铠甲做出正确格挡防御动作。
这次训练还强化了防备夜袭。
因为降低了对眼睛的依赖，强化了对声音的把握，面对夜袭也比之前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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