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
江广陵做了整套的扮相，水袖一挥一扬，眼底波光带着哀愁，待最后一个音唱尽，遂敛了眉目恢复常态，向着主位上的南阳王行了一礼。
“如何？”南阳王看向客座上的人。
“果然是妙。”
“不知世子可有尝过他这般的滋味儿，”南阳王这样说的时候微微阖了眼，像是在回味，末了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比了几个手势，又哼了几句唱词，才又提议道，“世子不妨试一试，正好今晚他就在这里，我这府中别的没有，但清净是真的，底下人嘴里也严实，世子不必担心会传出去什么不该传出去的东西。”
说着抬手将身边的侍女拉下来一点，强迫她张开嘴。
“如何？世子可放心了？”
“王爷真是高明。”
“小心驶得万年船。”南阳王松开了手，又从那侍女手中接过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随手往桌上一掷。
江广陵站在台子中央，就仿佛上面的两人谈论的内容同他无关。
“今晚夜色不错。”南阳王向后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江广陵，换了一副口吻，带着命令的意味，“世子是本王的朋友，江老板可要替本王将世子伺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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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缓缓睁开眼，他有些费力的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这一晚上他被相同的力道打晕了两回，便是他受得了，他的后脑勺也要受不了了。
但这一晚他听到的事情着实不少，甚至让他非常怀疑人生，他熟悉的那个南阳王叔……真的会是那样一个无耻暴戾之徒吗？
“雁时。”他坐正了身子，低声念出一个名字。
“殿下有何吩咐。”屋子里平添了另一人的声音，那人隐在暗处，看不清他的脸，但听声音猜测应该是个年轻人，那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朝气。
“宣景阁里的话你也听到了，去查查吧。”顾行舟这样说的时候语气里没什么起伏，就仿佛那是最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是。”雁时领命离去，来无踪去无影，就好像屋内自始至终都只有顾行舟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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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有青睡到一半猛地惊醒，她很确定自己听到的确实是一声轻笑，是实实在在自现实里传出的，而不是梦境。
“谁。”她没有起身，声音里也听不出一丝睡意，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冷静，连梅生竹生都没能察觉到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寻常人。
“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我呢。”有人在帐外说话，然后一点光亮忽明忽暗，像是在反复的把玩一只火折子。
“看来晋王府里的守卫又该加强了，”她慢慢坐起身，但没有去掀帷幔。
“你相不相信？”帐外的人闲闲说道，“就算你把整个晋王府变得像个铁桶，我也仍有办法让你见到我。”
“世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她在听到帐外人的声音之后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能如此来去自如又与她熟识的，也就只有那位图错尔王世子，步六孤步番。
“你还记得之前我对你说的话吗？”步六孤步番的身影又近了一点，像是贴着帷幔在说话，她猜他此刻应该是在倚着围栏，因为有细微的铃铛声被带响。
“三日后吧。”不等她回答，他又接着说了下去，“三日后我还在老地方等你，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剩下的事情，就看你打算怎么做了。”
“好。”谢有青应得干脆，“但世子觉得……什么时候去那里最为合适呢？”
“随时恭候。”步六孤步番说完这句话，动作飞快地撩开帷幔，又轻轻巧巧丢了个东西进去，“这个就当是我与你的信物吧，我等着你回给我信物的那一天。”
一句话说完，人已经没了踪影，外面的风透进来一点，谢有青看向被丢进来的那个东西，像是穿成了一串的项链。
谢有青将那东西拿起来，借着一点微弱的光凑近了细看，那东西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牙齿，七颗牙齿穿成一串，绳结的长度刚刚好好是一条项链的长度。她之前的那几次见面都没有见他戴过，这时候项链握在手中，她只觉得无奈。
他们这些外邦人是不是觉得任何事情都没什么所谓？她现在可是圣上钦定的晋王妃，要是被人发现她拿着图错尔王世子的东西，她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一切为了顾行舟。
谢有青将这句话默念了三遍，瞬间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高尚了。
当然，项链这种容易引人误会的东西，自然是要还回去的，她虽然不拘小节，却也并不是个随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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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在灯下翻看戏本，临走时晋王妃对他说的话他大概是听懂了，这出戏应该尽快替换下来，他还需得写个新本子，或许……明日象棚内的演出应该换一换了，《目连救母》虽说老套了一些，但也能先顶上一段时间。
只是可惜了，他才有一个能与《西游》相抗衡的本子。
但是……晋王妃在知道了他说额那些话之后，会如何做呢？会出面去查南阳王吗？应该会的吧？毕竟晋王都被扯进去了，同为皇室，总不会也会有所顾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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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光景很快就过去，谢有青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也都收获颇丰，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南阳王的口碑简直呈两极分化态势，但要只靠这一点东西就去动南阳王，无异于小孩子过家家，她只好寄希望于步六孤步番，想听听这一次他又会告诉她一些什么。
出门的时候从旁边小路里冲出来一个向招儿，车夫猛地一勒缰绳，马车一下子顿住，竹生见状向着车内的谢有青说道：“王妃，是向姑娘拦的车子。”
谢有青在车内深吸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向招儿此举何意，只能掀开车帘看向向招儿，问：“你作甚？”
“妾有一事，想请王妃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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