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若是狠起来，倒真是没有你什么事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起桌上的瓷瓶，又旋开了瓶塞放在鼻端嗅了嗅，“我原以为她只是吓一吓你，没想到竟然是动了真格的。”
“你是来看笑话的？”独孤清看着自己的手，那里已经掉了一小块儿皮，看上去触目惊心得很。
“你应该庆幸还好只是最先出现在手上，”步六孤步番矮身坐下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若是落在脸上，王妃这漂亮的脸蛋儿可就不保了，到时候南阳王再因此厌恶了你……你却又要如何自处？”
“别提那老东西。”独孤清开始往手上的伤口涂抹药膏，跟着皱一皱眉，“嘶”的一声。
“王妃之前说……事成之后，我可以把她带走，但如今看来，似乎没用了呢。”步六孤步番重新审视起她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王妃也没了用处？”
“谁说的？”独孤清手上动作一顿，也毫不避讳地看了回去，“这就好比两军对垒，总要有赢有输，若只是我单方面地碾压于她，反倒是没劲，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可是王妃输了。”他拿起银剪去剪灯花，“绕了这么一大圈下来，却是替她清理了南阁。”
然后他随手拿起桌上放着的香袋，“如今想想，那根簪子是她故意留给你的，然后她再用这已经不存在什么价值的香袋换回来，里外里……她什么都没做，只动动手指，你就全都替她打理好了。”
“世子现在是在说风凉话吗？”独孤清并不曾恼怒，只笑着看他，“可是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得利的却是渔翁。”
“哦？”步六孤步番重新来了兴致，“这么说的话……你还有后手？”
“我要对付的是谢家女，自然是要多准备几个对策。”独孤清冷笑了一声。
“那我倒真要替她捏一把汗了，你这个女人……真是难对付得很。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次她无事，也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我绝对会要了你的命。”
“世子生气了啊？”独孤清拿起那只香袋，将里面的香料还有干花等物一一倒了出来，漫无目的地随意拣起来又放下去，“我可是在全心全意地帮着世子，你我互惠互利，我可也都是在为世子着想。”
“他过来了。”步六孤步番慢悠悠起了身，“良宵苦短，王妃还请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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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不知何时下了一场雨，隔日清晨，天气却甚是明朗。
谢有青又是被闹得没怎么睡好，虽然据顾行舟说是已经顾及着她，放了不少的水。
“眼见着七夕就要到了，咱们也该置办置办，我找人专门为你做了一对摩睺罗，还另打了一个翡翠的底座，我想着你一定会喜欢的。”
顾行舟一边说一边试图让她转过来面向自己，末了又笑问，“王妃为何每次醒来都不敢面对我？”
谢有青忽地转过来，“我为什么不敢面对你？”
“那方才又为何不理我？”他侧身支着头，调笑道，“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你接着说，除了摩睺罗，还有什么没有？”
从前七夕乞巧，这些东西都是谢有道在帮她置办，她就只管着收集这些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再约几个人去做谷板玩儿，做好了以后新鲜劲儿一消，随手就送了旁人。
不过今年总还是有些不同，身份变了，心境也变了。
“嗯……”顾行舟对于这方面的了解实在是有限，往常就是让人采买些摩睺罗，再拣几样果食花样来充充场面，他也不知道别人都是如何过的。
“再给我雕个花瓜可好？”谢有青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也词穷了，因而又打趣了他一句，“府中的美人这么多，殿下便是光看也该看会了。”
“我若是知道将来有一天会娶了王妃你，便是交了束脩专门去学，也该学得精通才是。”
顾行舟说完以后又问，“我只看过别人雕花瓜，自己却没有做过，若是做得丑了，你可不能笑话我。”
“那就要看会有多丑了。”
谢有青打了个呵欠，“如今街上也有卖各种小玩意儿的，咱们出去转一转，从前总听她们说潘楼街东宋门外瓦子里面的东西最是齐全，只是从没有真正去过。”
“那敢情好，”顾行舟忽地坐起来，又一伸臂将她也捞了起来，“我服侍王妃梳妆，今儿咱们再梳个新花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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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躺着倒不觉得什么，这会儿起了身，谢有青只觉得有些闷闷的，只是那感觉并不明显，她也只当是夜里没有休息好。
顾行舟兴冲冲地挑选簪环，又说，“等会儿出门的时候，我带你去选一朵开得最好的莲台芍药簪上！”
谢有青勉强压下那一点不适，闻言又笑道，“那殿下不如也簪一朵，我昨儿出去，看到好多人都戴粉团蔷薇，若是你戴上了，想必人人都是要羡慕的。”
“好，王妃让我戴什么我就戴什么。”
顾行舟说着拿起螺子黛，轻轻旋出来一点，在虚空处演练了两下，这才转过来准备描上她的眉毛。
一面又说道，“原想着给你画个新花钿，但要是簪花的话恐怕就太过繁乱了，反倒不好看，等我明儿细细画来给你，再装点些金箔……”
后面的话谢有青有些听不清了，就只看着眼前的人嘴唇一张一合……
她眼前阵阵发黑，与之前那些时候都不太一样，喉间像是涌上血气，然后她再也控制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正正染上他的衣襟。
在她因为脱力而要栽下去的时候，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她。
“有青？！”
顾行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简直是难以置信。
而她在那一口血吐出来以后，仍有一点殷红残留在唇边，面色也在一瞬间灰败下去，一点生气也无。
再然后他发现，她的头发突然就全白了！
“来人！来人！”他紧紧抱住她，只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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