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发火,”那件事在苏倾城这里已经过去了,“本来也就是我一厢情愿,有些多管闲事了。”
“听王妃的语气,似乎心中还有疑惑未解。”
“是,神女今天是为我解惑的?”苏倾城从垫子上站起来,旁边的除馑女也一起站起来,这样的事情,不适合在佛像前说。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除馑女的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色系,现在再去看那副画,又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王妃好像每次都会在这幅画面前多停留一会。”顺着苏倾城的视线看过去,已经看了这么多年,她的心境却是始终如一。
“是,”苏倾城走到那幅画前,“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神女告诉我,这幅上善若水图的另外不一样的意义,那时候,就觉得这样安静的陪伴就像这个房间一样,是一份希望,一份期盼。那时候,觉得这个房间的整体布置跟那副画好美,纯粹的黑与纯粹的白,终究是最打动人的。”
“后来,第二次看到它是因为,知道蔡陵夷的存在,那时候,便觉得这幅画,更过的是绝望跟无奈。第三次,那时候,更多的是担心。”
“现在,再看到这幅画,我也说不清楚,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反而更喜欢这个房间这暗黑的风格,”转身打量着这个房间,发现其实之前,是她自己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房间,“这个房间就跟涟漪镇一样。”
“第一眼看到这个房间,会被这里满天无尽的黑色席卷,但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黑色就只是跟其他所有靓丽的颜色一样,它只是一个颜色而已。”
黑色的窗帘上,也可以有可爱的,妖娆的孔雀,黑色的房间里,也有很多俏皮的装饰。
“这只是从小到大的习惯而已,”看着眼前的那副画,除馑女薄唇轻启,“跟京城的万寿节一样,涟漪镇每年也有一个很盛大的节日。”
“祭祖节。”苏倾城知道这个,国师当年的那场背叛就发生在祭祖节上。
“是,祭祖节。但是王妃可能不清楚,涟漪镇的祭祖祭的是供奉在祖堂的神菇,涟漪镇是因为它们才存在,所以在国师做出那件事的那些年,王妃应该可以想象,涟漪镇的人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涟漪镇里的每一个人,对它的尊崇早就超过了对人性的尊重。”
苏倾城可以想象,就跟海边的人们祭祀的时候祭海神,山里的人们祭山神,平原上的人们祭土地神一样的道理。
“我娘亲是清风镇上富豪的女儿,那时候涟漪镇还不像后来的那样,涟漪镇的人们不跟外界多接触,但是他们当时并不像后来这么排外。所以,娘亲经常因为某些需要去到涟漪镇里,遇上了那时候已经有妻子的涟漪镇三大世家中刘家的大公子,也就是我的父亲。”
“爹爹告诉娘亲,他的妻子并不是他自己喜欢的,只是因为爹爹需要一个人成亲,绵延三大世家的血脉,已到成亲年龄的爹爹听从家里人的建议跟他当时的妻子成亲。但是成亲之后,爹爹发现,两个人的性格并不适合在一起,在他的妻子成亲之后,就已经很少回家。”
“直到碰到了我娘亲,爹爹说,那时候他特别的后悔,为什么要在认识娘亲之前成亲。娘亲对爹爹一见钟情,嫁作为妾。涟漪镇要说唯一有一个地方跟宣朝相似的地方,应该就是嫡庶有别了。涟漪镇里,从来没有平妻这一说法。”
“尤其是在三大家族里,嫡子嫡女从小接受的那种训练,就是为了在之后,被全镇上的人们,评选为代替百姓跟上天谈判的神童神女。在我出生之前,爹爹跟娘亲都不想我去接受这种训练。”
苏倾城了然,在所有人看来这或许是一种荣耀,但是从小被当成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子般训练,其中经受的苦难可想而知。
“所以,当时爹爹在家里的那个夫人在娘亲怀孕的时候,向爹爹提出把我带回家,记在她的名下,成为嫡女,但是从此以后,我不能再见娘亲,爹爹跟娘亲商量之后,就拒绝了。”
苏倾城了然,这就是红莲说的,为什么有那么几年,苏倾城在涟漪镇不被承认身份的原因,一个不被当家主母承认的孩子,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是在涟漪镇三大世家里,那个特别注重身份,注重血缘的地方。
“后来,”除馑女视线看着桌子上的花纹,“娘亲不知道为什么,在一次吃了野生菇之后,毒发身亡。当时把爹爹吓了一跳,因为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后来这件事被涟漪镇里的人知道,那些人就说娘亲是不被祖先承认的涟漪镇的人,当时,也不承认身为娘亲女儿的我。”
“爹爹的家人以整个刘家人的性命逼迫爹爹,要让爹爹跟我断绝关系,爹爹没有办法,只能把我安顿在一个涟漪镇一个比较偏僻的小河边,偶尔过来看看我。”
“那时候,你多少岁?”这样的事情,京城中每个官员的家里,都有类似的情况,所以,每个有嫡女庶女的家里,都有这样的悲剧。
“七八岁吧。”食指轻轻的抚摸着桌子上的蜈蚣花纹,“后来的事情,王妃大抵也是能够想到的。爹爹把我放在那个地方,本来是为了不让人打扰我,但是那个地方也成了困住我的囚笼,除了特意过来的人,很少有人会来这里,所以对那些特意过来的人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一个便利。”
苏倾城看着除馑女,她大概能想象,当时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除馑女应该有多么的不满跟愤懑,以前的生活有多幸福,那段时间就有多绝望。
“后来,蔡陵夷救了你?”苏倾城问道。
“没错,”除馑女看着那副画,“当时的蔡家,在涟漪镇的地位一直很尴尬,他还是大名鼎鼎高高在上的蔡家公子,因为当时为了维护三大世家的地位,国师做的那件事,最开始的时候,只有涟漪镇的世家知道,寻常的百姓是不清楚的。”
“所以,在外,他还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蔡家大公子,还是三大世家的继承人,但是,背地里,当时的他,出现的时候,跟我一样,是满脸的伤痕。”
“就算满脸的伤痕,但是,他还是把那些人全部赶走。”除馑女看着那副画,轻轻的笑,“我现在还记得当时他脸上伤痕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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