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现在我还可以。” 除馑女看着蔡陵夷,眼中似有流光溢彩。
蔡陵夷敛下眼帘,遮住心中难掩的失望。若是名声尽毁离开皇宫,这些年的步步惊心又是何必。
“神女心中执念过深,”国师看着她,“心中有执念,心便不静,心不静,如何为其他心不静之人安心。”
“心不静,如何为那些留恋这里不肯离去的亡魂超度,”环视着这充满神圣气息的涟漪殿,“既入门下,前尘往事便应该是过眼如烟,这座涟漪殿本来就不应该存在,还是弃了吧。”
“我是心不静,我是心中有执念。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国师那样舍大家弃小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国师一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世兄,亲族,为了他犯下的错受苦十几年,而无动于衷,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国师那样抛妻弃子几十年不见面。”
国师的话像是点燃了除馑女的引爆线,整个人像是竖起浑身的刺的刺猬一样,刺的周围的人生疼。
“神女!”蔡陵夷闻言,眼中满是怒火的看着她,“此言过了。”
“无妨,神女对贫道的怨恨已久,”国师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老和尚入定般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还是说出来为好。”
“蔡陵夷,不是有谁都能面对毁了自己人生轨迹的人的时候,能做到无动于衷,神女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不就是为了像国师像皇上复仇。”苏倾城将杯中的茶一引而尽,示意流风再给她倒一杯,“还是让她说吧,估计有些话神女已经想说很久了。”
不然,不会冷静自持的她这次会跟皇后跟徐家那种人站在统一战线上。
“……”蔡陵夷只是看着她,不是以往看信任的伙伴,一个常年交流的知己那种,而是像是看一个任性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看着她。
不想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除馑女站起来走到那边的佛堂前。
“皇后跟皇上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是皇后有一句话,让我决定帮她这一次。当年,她是怀着满心的爱跟满身的期待嫁给他的,就算再大的恨,这么多年她的委曲求全跟他的侮辱也该够了。”深吸了一口气,轻声的说道,“母亲当年也是满心欢喜的嫁给了父亲,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是在期盼着能够家庭和睦,儿女幸福,结果却是除了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我不恨父亲,因为他一辈子只爱过母亲一个,在母亲去世后的每一天他都在想着怎么让我更好,我不恨母亲,因为她让我在一个充满爱,充满温馨的环境下长大,我其实是不恨国师的,因为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以后,我才会遇到后来的蔡陵夷。”垂下眼帘,“我其实好羡慕皇后,因为她还能找到一个让她恨的人。”
“皇上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皇后怎么样也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要找到一个人来恨,我想要知道那种大仇得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总要有一个人,为她这艰辛悲惨的一生,付出代价的,不然,凭什么这些都要她来经受这些呢。
“那你看到了,皇后穷尽所有,哪怕徐家人反了,甚至经历千辛万苦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或者说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损两千,伤敌八百,这样的招数,未免太蠢了些。”
“是啊,但是我还是想试试,试试那种有人因为自己之前的事情受到惩罚的时候,一直在泥淖中的自己,是不是就能够出来了。”
“你身在泥淖,但是知不知道有一个人这么些年有一个人跟你一样,陪着你身在泥淖,”现在苏倾城理解蔡陵夷为什么刚才是那种表情了,“这几年,你在外的每一天,吃的什么,做的什么,都会被送到他的面前。”
“你们化斋,只化到馒头,他也只吃馒头,你在外施粥,一天未进食,他也陪着你,你身上但凡有一分的伤痕,在他身上的同一处位置,也必定会有一道。哪怕后来你的伤好了,他的身上还是留着疤。”苏倾城看着蔡陵夷,“所以,你想要有一个人为你遭受的那一切付出代价,其实你不用找的,因为那个人是你最不愿意的人。”
除馑女的眼睛里最开始的不管置信到后来的后悔,伤痛,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任由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蔡陵夷有些意外这些事情,苏倾城竟然会知道,
低着头,跟刚才一般轻声的说道,“我说过,从把药给你那天开始,你便不再是一个人。”但是这个承诺,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记得。
苏倾城理解除馑女的伤,但是不要赞同她的做法,有蔡陵夷这个永远为她千里挡风遮雨的知己在,她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幸运。
“不恨皇上,不恨贫道,但是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向皇上向贫道报复,”国师看着除馑女,“罢了,已经无所谓了。”
“除馑女现在在御书房跟那些人商量抵抗徐家的事情,一时半会还想不到除馑女的身上,”苏倾城看了看除馑女,又看了看蔡陵夷,“季孜默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你们还是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办吧。”
不让除馑女落在季孜缙跟皇后的手里,是苏倾城能做的最后一件事,至于其他的,就跟现在还在前朝商量事情的那些人一样,不是她能插手的事情。
说完,苏倾城便出了大殿,将空间留给几个人,自己径直来到了之前已经来过好就此的除馑女的房间。
一边走,一边看,最后在那副画的面前站定。
真的是每一次过来,看这幅画的心情,都不一样。“上善若水”上面的那几个字,字迹苍劲有力,苏倾城现在知道,为什么上次除馑女说她 每一次看到那副画的时候,这几个字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心情。
因为,她的心境从未变过。
但是,对苏倾城来说,每一次她看到这几个字,心境都是大相径庭,最后一次看这几个字,还是跟以往的心境都不一样,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也有些失望,有些心凉。
没有在房间待很久,苏倾城便从房间里出来,便看见几个人刚好从大殿出来,往房间的方向走来。
苏倾城没有问他们的决定是什么,看着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决定,便没有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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